第一步便是用马贼引我出城,伏击失败后,就将我们引向波斯会馆,被我们拆穿后,就在怡红楼布局,想要引我们去城外,暗藏杀机。最后是诱惑我追击到地下,陷入九宫十绝阵中,这些都是他们圈套,一环扣一环。我知道他们想杀我,但还是忌惮我们捕阴师的势力,怕我召集其他人,就一点点做套。直到今夜义庄,这才是下了死手。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阴谋的网已经织成,不屑于耍手段了。”
闻言,雪娘心里不是滋味的说道:“这个,我知道一些,以往要我合作,无非是引你离开银城,没想到你三番五次打回来。不过这次义庄之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可能,可能连我也算计进去了。你也听到了,原本在怡红楼,魔祸一方就对我下了杀令。”
陈锋嗤笑道:“与虎谋皮,无异于饮鸩止渴。”
雪娘想明哲保身,又有种种顾忌,才沦落为废棋。小刀蹙眉,知道陈锋不喜雪娘,故意叉开话题,说道:“既然他们步步为营,那这些布局的人定是在我们身边,你说他们是谁?”
陈锋眼神一眯,看着小刀和雪娘说道:“那就得问问你自己了,我能确定你会去救她,那是因为我对你的了解,我并不知道你救出她会去哪里,谛听兽只有相距五里才会发挥作用。但是你们竟然去义庄,还真是让我意外。”
话毕,小刀马上想到了张晚晴和王英。只因营救雪娘,是两人通知和协助的。此时,小刀冷静的抛开往日情分,细细回忆起来。越想越心惊,若两人是蓬莱的人,那自己可不是被一直牵着鼻子走?从知道雪娘要被提审,到救出雪娘,都是两人一言一语之下的结果。小刀不由得说出了声:“张晚晴,王英?”
提到张晚晴,陈锋不由得想起蜂后,便严肃的问雪娘:“你可知道蜂后是谁?”
雪娘一愣,随后想到怡红楼事件,秀眉微蹙,颇为纠结的说道:“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魔祸只留信件让我配合被绑架协助她行事,发生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但来人是一窝蜂余孽,我也很吃惊。”
陈锋盯着寂静的银城没再追问,而是自言自语,却是说给两个人听:“张晚晴很可疑,要抓捕一窝蜂时,她主动跟着去,城外发生伏击时她也在,死了的蜂后根本不具备滚刀蜂所说的种种绝技。我早就怀疑那死去的蜂后是假货,并且,她身上带着蓬莱八景流幻石,定是与蓬莱脱不了该干系。而且,若是蜂后真的存在,死的那个女子不管是不是真的蜂后,那一窝蜂背后的人,便有了解释。怡红楼刺杀,张晚晴也在,上演了一出二女争风的戏码是为吸引我等注意。她身手一般,但身处激烈战圈却是次次都能全身而退。这很不一般。小刀你有没有想过,她才是蜂后,并且,跟蓬莱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小刀一愣,陈锋要是不说,小刀一辈子也不会将三种关系联系起来,张晚晴、蜂后、蓬莱界。小刀不可置信的说道:“若张晚晴身份如此复杂,那张县令……”陈锋摇摇头,又恢复了嗜血的邪魅,挑眉冷酷说道:“我只推断有迹可循之人,也许又是易容顶替,但总会水落石出,不过,小刀你该了解我,对于蓬莱界和异能者,我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言之凿凿,可见决心。小刀无奈的呼出一口气。他相信陈锋定会如此。银城将近,阴谋即将大白,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会卷入这场硝烟,怜悯不该存在当下,仁慈是最先要摒弃的情绪。雪娘看着血色满月,心中凄凉,面有戚色。尽管自己这一族也是七祸之一,但非必要时,绝不为私欲滥杀无辜,但眼下直系就剩自己一人,又躲不过这场硝烟,心中悲哀,只提醒两个男人,说道:“天降异象,真甘石星飞过就在这一两日了,不知道星辰天光在银城哪里。”
陈锋对星辰天光并不在乎,但是,它能影响异能者诞生,那就必须毁掉。已然破晓时分,陈锋看着天光升起,血月依旧未落,带着几分回忆之色问道:“那星辰天光,具体是如何提高异能者诞生数量的?”
雪娘秀气的眉头拧着,一张清水般纯净的俏脸,略有些纠结,便如生出细细波澜的秋水。她仔细回想起爷爷的话,缓慢说道:“我并未亲眼见过,但听爷爷说过这件事,他说每一批异能者诞生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并且由某个地点,由强到弱向外扩散。但只要在星辰天光百里之内,就可以使异能者变异诞生概率,从十万分之一变成四分之一。”
事情远比眼下要棘手,两个老鬼就够头疼了,若是异能者再多……小刀俊朗的五官纠结起来,心中这样想着,又忍不住问道:“那东西到底什么样子?”
雪娘抿起嘴苦笑说道:“我也不知道,爷爷虽然拿到过,对我却是只字不提,他只说,那是宝,也是祸。万一变异失败,便当场毙命,也许还会变得不人不鬼。所以,到死都没有告诉我星辰天光的模样,只说,陪着他们拖到日子将近,便离开银城隐居。哪料到,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没能离开,并且……有你在,我也舍不得离开……”雪娘水眸粼粼,满是化不开的浓情。佳人如水,柔情生波,涟漪如丝,心有爱恋,自生千千结。小刀不由得手臂用力,将雪娘搂紧,感受这柔软的温暖,也暗叹天意弄人。陈锋看看粘腻的两人,撇了撇嘴,扭开视线,专注看着银城,这一看不由得呼吸一顿,锐利的眼神似乎要破穿城墙。陈锋停下脚步,目光不移,气息骤然沉凝起来,却是说给小刀听:“银城何时开启城门?还有,为何城楼上没有卒卫守岗?”
天光微亮,银城轮廓已是清晰可见,就算北城门开启晚了一时,但城楼卒卫还是要有的。城楼上没有卒卫,这绝非偶然。小刀凝视横卧在大漠风沙中的巍峨城墙,这自己立誓要守护的银城,如今看起来极为陌生。紧紧关闭的城门内,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小刀不敢妄下断言,退一步说道:“我们走其他城门。”
陈锋也是赞同,随后说道:“也好,走东门,佟州在银城以东,若是我送出了消息安全抵达,那援手也会从东门进城。我们先去那里等候,先不着急贸然进城。”
旭日初升,诡异的朝阳一改往日,初升便开始炽热,就是风沙,似乎都畏惧这热度,小心翼翼的避开,风势慢慢减弱直至停止。碧空如洗,血月西沉,虫兽无踪,大漠上静的出奇。无风,沉闷,炙热。极发于静,似乎在酝酿什么。三人绕着城墙半里外走到东门,此时东门已然大开,却是没有进出行人。走近后,城墙上几个探头嬉戏的守卫,让小刀分外不喜,银城卒卫何时这般畏缩失职了?穿过门洞看去,东街依旧繁华喧闹,于往日无异,小刀心下微定,对着陈锋说道:“陈大哥,你若是还要等援手,那小弟我就先行一步,我去趟县衙,张晚晴和王英身份必须要探查一番,而我顺便集合下可靠人手。”
陈锋转头看着东方沙漠扭曲的景象,几十里荒芜沙土起伏,连个人影都没有,浓眉微蹙,说道:“这样等不是办法,我同你一起前去。”
小刀自是欣喜应下,银城内不知隐藏多少蓬莱界,尸祸逃跑,魔祸又不知是谁,前路凶险,几人在一起自然是更加稳妥一些。小刀看看秀面疲惫的雪娘,叹声说道:“雪娘,委屈你一下,事情大白之前,你需要遮挡真容,免得节外生枝。”
雪娘了然,掏出一块脏了一角的棉帕,围在脸上。三人都是一身脏污,干涸的血迹显示着经历的非比寻常的厮杀。如此显眼的形象,走入城门时,却好似隐形一般,卒卫连眼珠都没动。如此怪异,不仅小刀怀揣疑虑,就是陈锋和雪娘也是放缓了呼吸。小刀欲要拉住一人询问,刚有动作,陈锋忽然扯住小刀手臂,轻轻摇头。喧闹的街道,行人百姓对三人仿若未闻,就是雪娘不小心撞上路人,对方也淡笑避让。三人的狼狈和身份,在此时好似全被无视,小刀越想,心下越是不安,步伐加快,走向县衙。此刻,县衙中,张县令坐在上位,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张晚晴一如既往的一身大红骑马装,坐在师爷的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另一手随意的描着马鞭上的花纹。小刀三人进入县衙,看到的就是这一番悠闲景象。小刀原本要集合人手的心思,在这一刻,逐渐冷却。张晚晴和张县令像等人一样,稳稳的坐着,仪态舒然,有恃无恐。如此明了的形势,还有什么不懂?就算瞎子,都能看得分明了。小刀站在堂下,注视着一脸悠闲余味的张县令,压着激荡的心情,镇定的问道:“你也是蓬莱界?”
张县令闻言摸摸下颚,不以为意的撕掉伪装,一张陌生又苍老的面孔,映入几人眼帘。苍白的皮肤布满褶皱,凸出纵横的网状血管,就是眼球都爬满血丝,唯有瞳孔如黑洞,似能吸人灵魂般幽深。陈锋突然右臂一横,挡住小刀和雪娘,带动两人退后几步,低声提醒说道:“这是魔祸!”
三人也仅仅退了几步,耳边传来张县令拍手叫好的声音:“啪!啪!啪!”
“不愧是捕星司第一能人,陈大人果然好眼力!”
小刀已经由震惊变为淡定。毕竟,来此之前,已经有所揣度。他只是难以相信,相处多年的县令大人,竟然真的就是魔祸!陈锋勾唇一笑说道:“既然你主动现身,那定是做好了网。废话少说,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你该知道,捕星司的职责,今日你插翅难逃!”
魔祸站起身,走出上位,原本富态的身形逐渐消瘦,服饰下,一层厚厚的填充物,随着他的走动,慢慢从衣衫裤腿脱落,宽大的外衫下,此时显现出了消瘦的体格。陈锋掏出短小的竹笛,放在口中吹了一下,并没有声音发出,但那隐形的频率却引得小刀侧目。魔祸顶着一张老脸,笑意盈盈,每一条褶皱都舒展开来,操着不男不女腔调说道:“嘿嘿,别吹了,你的人都在我这呢。”
说罢摆摆手,后堂便悉悉索索走出来一溜人,服装都是家常打扮的青壮年,而小刀和陈锋的注意力,全在他们抬着的尸体。十几具装束打扮不同的尸体,赫然娄明青也在其中,莫名而死,唯一雷同之处就是死相,面上均是带着满足,很是安逸。陈锋脸上扭曲,不禁握紧双拳。魔祸突然一拍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哦,对了,这只是你留在银城内的暗人,还有你派出去的六个小家伙,也死了,不过路途太远,他们就只能留在大漠里了。还有那些鹰啊……一个也没飞出去,我试了一下,味道不错,还很有嚼劲。”
舔了舔干枯嘴唇,魔祸一幅很满意的模样。小刀的心顿时吊起,魔祸竟然把陈锋的传信全部拦截了,那援手便指望不上了。一时间,县衙内暗涛汹涌,陈锋死死的盯着魔祸,手扶上剑柄,面容冷厉,煞气四溢,厉声说道:“不要紧,还有我。你们这些老狗,早就该死了,就让我送你一程吧,但愿你别像尸祸那般胆小逃跑才好。”
魔祸面皮一抽,看着苍白的老手,盘结的血管,已经没剩多少力量。转而笑道:“放心,我不会走,我的大好千秋壮举,还未开始,怎舍得离开?不过,你确定能杀得了我?你该知道,这银城内我们可是有很多人,老夫布置了三年,岂是你个小辈说杀就杀的?还是,你不知道老夫的本事?哼!”
说罢,魔祸张县令一甩衣袖,看着小刀说道:“小刀,你若是亲手替我杀陈锋,那便予你自由,只是你不得再干涉我们蓬莱界的任何事。你可接受?”
目光阴森,似平和,却杀机灼灼。言下之意,不合,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