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小跑走到了阿继的书房,门外守着的侍卫待要出言拦阻,被我伸出手掌做出一个砍杀的手势,吓得把话登时咽了下去。我极力忍住好笑,用眼神警告他们不许出声,然后提着裙子,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走进了阿继的书房里。阿继不止一次当着我的面警告过他的守卫,不能让我悄没声息地接近他。每次看着他的侍卫恭谨答应的样子,我的脸上是面无表情,我的肠子却在肚子里都笑出声了。因为我知道,下一次,我还是会这样悄悄地接近他,只要我高兴,谁也拦不住。在大迎,连帝后也不怎么管我,他们总对下面人说,郡主喜欢怎样便怎样。阿继在书房里看书。阿继总是喜欢在书房里看书。阿继的书房摆满了书。有一次我问阿继,你为什么总是在看书。阿继说,因为书太多,怎么也看不完。我反问道:既然怎么也看不完,那还看它干什么。阿继就无话可说了。阿继常常被我问得无话可说,我亦常常笑他笨口拙舌。只是在很久之后,我才忽然想到,或许阿继只是不想搭理我。我到了阿继的书房,他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为了隐藏行迹以便吓他一跳,我只能看到他的半边脸,以及蹙起的长长的眉毛。阿继的肤色是微黑的麦色,这一点很像他的父亲,也就是我大迎国当今的皇上,而不像他传说中美貌无双、肤白如雪的母亲。我提着裙摆迈着极轻的步子走过去,心中便想到了传说在大迎国以北酷寒之地的金乌国里,有一种毛色如雪的灵狐,能在雪地上奔行如飞,且能踏雪无痕。我想自己虽然走得慢,奔行如飞谈不上了,踏雪无痕总是可以的。正琢磨着是突然在阿继耳边大叫一声、吓他一跳的好,还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悄无声息地站在阿继身边,等他忽然发现大吃一惊更好的时候,阿继忽然扭过头来。结果大吃一惊、吓了一跳的人是我。我吓得后退了半步,有点沮丧又有点尴尬地提着裙摆、掂着脚尖站在那里,看阿继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所谓恼羞成怒,大抵是因为做坏事被发现而又不想认错。而所谓的偷梁换柱就是在对方说一件事的时候你却说点别的。两招连起来用,就是在阿继对我发难之前,我愤怒地说点别的什么。对视了片刻,我察觉到了阿继眼中的不寻常,秉着先发制人的原则,我迅速压下惊来,对着阿继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服侍你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哎呀,你的桌子这么乱,能找到书吗?哟,天呐,茶喝完了也没人给你添,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瞪着我?你是嫌我给你添茶倒水来迟了吗?”
我努力在眼中蕴着怒意,气呼呼地说道:“怎么我是该给你端茶递水的人吗?你是大迎的太子我是太子的丫鬟么?你和皇上召我进宫就是为了使唤我吗?”
看着阿继目瞪口呆的傻样子,我觉得整颗心都在欢笑,而且这欢笑马上就要出现在脸上了。我可不能让阿继看见我发自内心的欢笑,于是我“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愤怒和不屑,赫然转身扬长而去了。转过身去脸上便是满满的微笑,只是光笑不出声实在太难受,正当我快步溜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阿继的声音:“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