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梅将苏芳芳的过往历史，说了个七七八八，听得安清怡一愣一愣的。要说吴有田也不算是什么豪门出身，看名字就知道是个草根大佬。当年苏芳芳一开始到京川，找不到工作，干脆就在夜总会上班。那时候吴有田手里刚有点钱，现在没人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和苏芳芳认识的。但是从苏芳芳那个姘头那里能知道的就是，苏芳芳跟吴有田卖了一波惨，后来两人上演了一出“救风尘”的戏码。据说，一开始是苏芳芳认吴有田做了干哥哥。说到这里，郑青梅笑的有些别有深意。“不过嘛，大家都知道，这干哥哥干妹妹的关系，有几个能纯洁到最后的？”

她眼神微冷：“当年吴家原配夫人还没死，苏芳芳就已经上了吴有田的床，后来，原配夫人死了，她也就理所应当的进了吴家的大门。”

安清怡说：“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查到过。”

郑青梅说：“那是当然，苏芳芳在夜总会做的时间并不久，吴有田那个圈子的人知道她，都是从‘吴有田的干妹妹’这个身份开始的。也就是苏芳芳那个姘头，比吴有田认识她时间更长，所以才会知道这种事情。”

安清怡陷入沉思，这可是个从前从未找到过的突破点。郑青梅看她这样，便笑问：“小老板，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啦？”

她的声音又娇又俏，自带勾人余味。安清怡说：“郑姐，你别太心急，我知道你厌恶苏芳芳这种人，我也厌恶。”

“但是，越是厌恶，就越要让她一击致命，不能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郑青梅唇角翘起，对安清怡的说法很是赞成。“那我就等着看小老板的致命一击了。”

郑青梅出了办公室，安清怡打开电脑，从邮箱里接了几份文件。把文件处理好，安清怡看看还在睡觉的褚随心，并没有叫醒她，而是跟留在这边的卢有成说了一声照顾好小姑娘，就离开了事务所。安清怡按照拿到的地址，找到了先前打了秦若的那个胖女人，也就是卓翠兰的住处。这边是京川城南的一处老小区，整齐的六层居民楼，外墙是砖红色，有些岁月痕迹，不少人家的阳台上焊着防盗栏，上面摆着花盆或者杂物。小区路边的违章建筑和杂物堆积太多，车子往里开了一小段路就无法前进。无奈，安清怡只好下了车，步行进入。她找到2号楼301室，按下门铃。可这门铃按了，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安清怡倒是没觉得奇怪，这种老小区，很多门铃都已经是摆设，根本不通电或者早就坏了。她改为抬手敲门，老半天都没有人应声。身后的防盗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安清怡转身，看到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子瞪着她。安清怡一点都不畏惧对方表情，笑眯眯的凑过去。“大爷，您好，我想和您问一下，这家的卓阿姨是不是出门去了啊？”

“你找她有事？”

老头子抿嘴，皱巴巴的皮肤沟沟壑壑叠起。“是啊，我以前在卓阿姨的摊子上吃夜宵，听说她会打毛衣，想给我妈定一件手工毛衣。”

她拿出一张明显泡过水的纸条，给老头子看。“当时是卓阿姨给我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可是我不小心把纸条弄湿了，电话看不清楚，顺着地址找过来，她又不在家。”

老头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总算有所舒缓，那些褶皱仿佛堆叠的山岩被一直无形的手推开。“她应该是出去买东西了吧，平时不怎么出门的。”

“这样啊？”

说着，安清怡摆出为难表情，“可我今天特意请假过来的，要是今天找不到她……”老头子往后退了退，冷淡的说：“那你在我这等她一会吧，在楼道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谢谢大爷！”

安清怡笑容灿烂，进了老大爷的家门。老头子态度冷淡，招待客人的礼数倒是不缺。他给安清怡倒了水，又洗了两个苹果，用盘子端出来。安清怡乖巧的把苹果削皮，自己一个，老头子一个。看老头子表情越发放松，安清怡闲聊似的问起来。“大爷，您和卓阿姨是老邻居了吧？”

老头子拿小刀把苹果切片，吃了一片才回答。“那可不，十多年的老邻居！”

“那您知不知道，卓阿姨打毛衣的手艺怎么样啊？”

“你这是怕她手艺不好，糟践你毛线？”

“不是不是！”

安清怡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在毛衣上弄点花样，哄我妈开心。要是卓阿姨手艺好，我提起来的时候也安心点，别让人家以为我为难她。”

老大爷嘿了一声，对安清怡这份孝心挺高兴的。“行了，小卓的手艺好着呢，你不用担心！有什么想做的花样就给她说！”

“那就好！”

安清怡美滋滋的，又好奇的问，“卓阿姨是自己一个人住吗？她家里人呢？”

老头子不高兴的说：“哼，哪有什么家里人，就有一群白眼狼！”

接下来，一顿看似平常的八卦聊天，安清怡算是把卓翠兰的情况给摸清楚了。和先前调查到的内容相差不大。卓翠兰是京川本地郊县长大的，早年在乡下和一个男人结过婚，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据说是那男人进城里打工，没多久就和卓翠兰断了联系。卓翠兰一个人带着孩子，进城来找丈夫。原本，安清怡是没调查到其中曲折的，这回从卓翠兰的老邻居嘴里倒是听到了不少东西。卓翠兰一个乡下女人，到了京川两眼一抹黑，孩子都差点丢了。中间种种心酸按下不表，光是最后找到男人，却发现对方根本不认他们母子，就足够让卓翠兰陷入暗无天日的绝望里。“那男人是个手艺人，据说是当初动荡的时候被弄到乡下的，根本就不甘心留在乡下。”

“他和小卓就没打过结婚证，乡下不讲究那套。”

“一开始，那男人就在这边给她租了房子，小卓带着孩子，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可是没多久呢，那男人就不再给他们生活费了，房租也不给了。”

“小卓闹了几回，都没用，也就不再闹了。”

老大爷叹气说：“她也不容易，白天照顾孩子，晚上把孩子托付给我们这些邻居，自己出去摆摊买夜宵，风里来雨里去的。”

安清怡脑子里晃过一个男人在人群里离去的背影，那人应该年纪不小了，有点驼背。可是当她要继续仔细想想那人，安清怡脑袋就一抽抽的疼。老头子看她脸都白了，赶紧问：“小姑娘，你没事儿吧？身体不舒服啊？”

安清怡摇头说：“没事，可能前几天加班有点累。”

老大爷皱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珍惜身体！”

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防盗门打开又关上的动静。老大爷一拍大腿：“准是小卓回来了，走，去看看。”

俩人出了门，老大爷很热心的替安清怡敲门。卓翠兰刚进门还没换鞋，开门看到安清怡，表情就有点不对了。老大爷眼神不好，没发现这种细节。他指着安清怡说：“小卓啊，这孩子说是和你说好了，要给她妈妈定一件手工毛衣，特意请假来找你的。”

卓翠兰愣神。安清怡微笑：“卓阿姨，您现在有空吗？我们聊一聊之前没能说的事情？”

卓翠兰看看老大爷，僵硬的点头让安清怡进门。“不用换拖鞋了，直接进来吧。”

安清怡打量着这间老旧的房子，家具都充满了上世纪的风格，老旧的木头斑驳掉漆，透出腐朽的气息。房子的格局并不合理，客厅连个窗户都没有，不开灯就是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任何日照光源。安清怡在深绿色的皮沙发里坐下，开门见山的说。“卓阿姨，您认识我的，对吗？”

卓翠兰说：“嗯，我们在茶楼见过。”

安清怡问：“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对吧？”

“嗯。”

安清怡心头敞亮，直接说：“那就好办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问问，那天在茶楼，你和秦若到底为什么会打起来。”

卓翠兰躲闪着安清怡的视线。“我不是都和警察说过了吗？就那么回事儿。”

安清怡说：“你的意思是，你和秦若是旧相识，你因为讹诈不成，所以动手打了她？”

卓翠兰脸上闪过屈辱的神色，但仍旧点头承认。“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就以前，以前认识的啊。”

“卓阿姨，你在京川郊县长大，进了市里就住在这边，平时靠摆摊卖夜宵为生。”

安清怡困惑的说：“但是，秦若是京川市人，你进城那年，她已经在安家的公司上班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卓翠兰有些慌乱，她不敢看安清怡。“就是她到我摊子上吃东西，后来就认识了！”

安清怡不为所动：“据我所知，秦若从来不会吃路边摊，她觉得不干净。”

卓翠兰有几分恼怒：“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清怡直白的说：“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和她起冲突，又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这是我和秦若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安清怡说：“我差点被她打破了脑袋，丢了性命，怎么就没关系了呢？”

卓翠兰在这样的逼问下，脸色凄苦。她放低姿态说：“安小姐，你们都是有能耐的人，算我求求你了，不要来为难我，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他们威胁你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别问了！安小姐，我求你放过我，你走吧！”

安清怡被卓翠兰强行拉起来，一路推搡着到门边。这个女人做了多年的体力活，那力量根本不是安清怡能抗衡的。安清怡被推出门外，防盗门在身后迅速关上，发出哐当响声。她看着紧闭着的防盗门，心中疑虑重重。安清怡原本以为，卓翠兰会是个火爆脾气，毕竟，她当初在茶楼可是直接对秦若动手，还骂了个爽快的。可现在看来，要么是她的估计出了错误，要么就是，秦若和苏芳芳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当然，也可能是卓翠兰的火爆脾气，被什么强有力的威胁给生生压制了。安清怡站在门口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个记事本，匆匆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从门缝里塞进去。她隔着门对卓翠兰说：“卓阿姨，这是我的电话，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门里没有任何声音，卓翠兰好像根本没听到。安清怡不再逗留，带着满心的问题离开了这处老旧小区。卓翠兰突然转变的态度，明明心里不认可却嘴上承认的罪名。再加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个男人身影。这些都让安清怡十分头疼。离开小区，恰好是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安清怡随便寻摸了个地方，准备凑合一顿。谁知道，她才刚坐下，就看到了个让她意外的人。沈淮南的妹妹，沈如菲。沈如菲不是自己来的，和她一起的是个看着模样俊俏的年轻男人。两人的相处虽然不算特别亲昵，但是也能从细节里看出，他们的关系超越了普通朋友那一步。安清怡刚看清楚那个年轻男人，眉头就皱起来了。京川市富二代的资料，她早就收集的很全面，尤其是有些爱乱搞胡混的，更是重点观察对象。毕竟，这些人的老婆，以后都可能是安清怡的客户。而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就是个让安清怡记忆深刻的人。张明旺，家里是开贸易公司的，父母就他这一个儿子，娇惯的不成样子。平时在外面玩的很开，不止一次搞大过女人的肚子，还差点害得一个女大学生自杀。沈如菲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安清怡看着那两个人在距离她有些远的地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他们的座位。如果是别人，安清怡没心思管闲事。可这是沈淮南的亲妹妹，她没法看着沈如菲出事却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