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怡拒绝的干脆，可李清水却是一直看着沈淮南。“沈先生，你的意思呢？”

李清水问道。沈淮南还没开口，就被安清怡抓住了他搭放在膝盖上的手。看着安清怡不停用眼神示意赶紧拒绝的紧张样子，沈淮南阴沉的脸色忽然转晴，还对她挺温柔的笑了一下。一看到这个笑容，安清怡就感觉事情要不好。“行，我答应你们。”

沈淮南对李清水他们俩说道。安清怡顿时急了。“谁让你答应了！”

她刚喊完这句话，他们这间小黑屋的门锁发出“咔嚓”两声，四个人八双眼睛一起看向门口，露出了不同的表情。门口站着个面善的胖子，看到他们四个都在里面，胖子脸上挂着的笑容更浓了一些。“我就说嘛，沈先生他们两个进了局里就没出去，你们俩也不见了，原来是都躲在这里开小会了。”

李清水和郑定邦迅速起身，将坐在沙发里的安清怡和沈淮南挡在了身后。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令人不由得紧绷神经的危险气息。安清怡从李清水身侧望出去，看着那个笑眯眯的胖子，心里一个劲儿的发沉。李清水对这胖子说道：“副局，你怎么来了？”

副局长说道：“你们是为什么聚在这里，我就是为什么来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只开了刀刃的匕首，正在撩拨着其他人岌岌可危的神经，只要刀刃一动，眼前这看似敌不动我不动的局势就可能会彻底崩盘。“副局长，所以你这是过来问我们案子调查进展？”

郑定邦神色轻松的说道，“今天沈先生他们两位过来，只是想看看关押在我们这里的徐晓琪。李长宗和他们是朋友关系，所以他们来找我和清水打听一下案子的进展。”

李清水紧跟着说道：“副局你这净吓唬人，要问案子进展，你说一声，我和老郑不就过去给你汇报了吗？”

这两个人说话语气轻松和的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谈，可是手上的动作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安清怡坐在他们身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两个人说话时候很自然的调整了一下站位，随后，李清水借着半个身子被郑定邦挡住的时机，伸手在后腰抓住了他的配枪。副局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李清水，把枪放下。”

李清水身体瞬间僵住，一动不动的。就在安清怡以为大家要撕破脸的时候，副局长突然挥了挥手，对着他们说。“你们都先歇会，别搞得好像随时要和我动手似的。我年纪大了，经不住你们这么吓唬。”

迷茫的感觉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怎么感觉事情和最初想的不太一样？副局长随手带上了小黑屋的门，嘴里还在不停地唠唠叨叨。“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冲动。我说你们可别趁着我转身锁门就开黑枪啊，对自己老领导要友善一点，不然我以后给你们俩穿小鞋。”

李清水和郑定邦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还以为副局长是来摊牌甚至灭口的，这剧情发展不对啊。锁好了门，副局长白了李清水他们俩一眼，带着笑脸走到了沈淮南面前。“沈总，不好意思，我手底下这俩不争气的兔崽子给您添麻烦了。”

沈淮南的眼睛转了转，突然明白过来了某些事情。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顾振川给我的那个U盘，是你给他的。”

“对，是我给的。不过，您也别怪顾少没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从我手里出去的。”

沈淮南用一种仿佛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副局长的眼神看了他半晌，最后很是开怀的笑了出来。这俩人对暗号似的把话说明白了，可是房间里其他三个人还懵逼呢。李清水和郑定邦还有点没转换好思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开口了该怎么问，脸上都是一副干着急的表情。还好安清怡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就对沈淮南和这位胖胖的副局长开口了。“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你们俩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沈淮南指着面前的胖子，对安清怡说道：“李队他们做的事情，都在这位郭副局长的掌控之中。只是，后面发生了一点偏差，让他不得不主动露面，免得我们破坏了他辛苦经营出来的一盘好棋。”

说完这些，沈淮南问道：“郭副局长，我说的没错吧？”

郭副局长点了个头，那张胖脸的肉都颤抖了一下。“要是他们俩能有沈总这心思，我也就不用一把年纪还天天发愁了。”

郭副局长说到这里“唉”了一声，转身去看已经意识到已经有哪里出了问题的李清水和郑定邦。前一秒还对着沈淮南笑眯眯的郭副局长，瞬间变了脸，张口就是一顿怒火咆哮。“你们俩长能耐了啊，都敢把人民群众拉到这么危险的案子里来了！”

“当警察当到你们这份上，我都替你们丢人！”

“有胆子怀疑我，怎么没胆子去找我质问啊！”

“还躲小黑屋，这局里有什么地方是我进不去的吗？你俩躲小黑屋有用吗？就不知道出去找个地方秘密会面？！”

骂到后来，郭副局长可能是感觉情绪还发泄不出去，干脆冲着李清水他们俩一人踹了一脚，踹的这俩刑警队的正副队长呲牙咧嘴，看样子是疼的面部肌肉都要扭曲了。不过，腿上再怎么疼，都掩不住李清水他们俩发自内心的喜悦。“副局，这事儿是我们想岔了是吧？”

李清水眼睛发亮的问。“废话！”

郭副局长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郑定邦插嘴道：“不是，那副局，这到底怎么个情况，你总得和我们说清楚吧？不然就你这么一说，我和老李事后想起来，心里还是不对劲啊！”

看出来他们要说内部消息，安清怡和沈淮南就打算暂时告辞。没想到的是，郭副局长一看到他俩要走，立马就换回那张笑呵呵的脸，把俩人给拦了下来。“沈先生，今天我过来呢，其实也是有点事情要麻烦你们的。”

安清怡听着就感觉这郭副局长口风不大对，刚才不是还骂了李清水他们一顿，怎么现在就也找上他们了？郭副局长就是个人精，马上解释道：“安小姐，你别担心，我可不是那两个小兔崽子，不会让你们去冒险的。”

李清水在后面小声咕哝：“我那也是计划好的，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刚才没踹疼你是吧？”

郭副局长皮笑肉不笑的问。李清水一下子就安静了。郭副局长修理完了两个属下，拦住了沈淮南和安清怡，这才安心的坐下来，和这四个人说起了现在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冯思军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外活动，不过实际上国内的事情他也没少掺和。这次他回国，是一次绝佳的好机会。”

郭副局长伸手往头顶指了一下，说：“上面的意思是，让我出面和冯思军接触，务求彻底铲除这个毒瘤。”

因为刚才郭副局长来的突然，桌上的四份身份资料还在那放着，他看了一眼之后，笑容更深了。郭副局长对李清水他们说：“你俩还算是有点长进，这么两天就把这些都查出来了。”

李清水面对这位老领导，已经是彻底没脾气了。“您还是继续说刚才说的事情吧，一会说完了，要是能解释一下这四个人是怎么回事，那就更好了。”

“行，那就继续说。”

沈淮南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他说：“等等，你想说，可我没说我想听。”

郭副局长的胖脸上不见半点尴尬之色，仍旧是笑眯眯的。“沈先生，等我说完以后，如果你还是没兴趣，我亲自送你出警察局，没人能留你。”

有了这句话，沈淮南才没再多说什么，让郭副局长继续往下说。“我们现在查到的是，冯思军这次之所以回国，是因为在国外的地盘出了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他可能就会在国内扎根。”

“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让他活着留在国内，是绝对不可能的。”

郭副局长那张挺喜庆的胖脸上表情一变，竟是有几分让人胆寒的狠辣之色。“我本来是想先稳住他，之后找到破绽，再联合省里对他进行一次抓捕。可是没想到，自从他回来以后，意外不断发生，以至于现在他自己都乱了阵脚。”

“孙兴业越狱之后做下的案子，让冯思军留在国内的‘生意’被挖了出来。杜友青的死，本来只是冯思军随手做的灭口案，偏偏你又去调查了和杜友青相关的徐晓琪，到了后来，就连地下研究所被你们发现，冯思军现在肯定快要疯了。”

郭副局长看了看安清怡，说道：“安小姐，我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太好，还是说你运气太坏。从孙兴业那个案子开始，你就一直出现在冯思军的事情里面，到了现在，就连冯思军都怀疑你是不是别人找来专门针对他的了。”

安清怡长叹一声，说：“这怎么想都是运气太坏才会有的事情吧。”

安清怡都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只是要开个调查外遇出轨的小事务所，每次接的委托也都是这一类的事情。可最后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这也太让人绝望了。沈淮南大概是看不顺眼郭副局长笑话安清怡，冷不丁插了一句话。“既然发生的事情郭副局长都一清二楚，那么这几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应该详细说一说了吧。”

这句话算是难住郭副局长了。“孙兴业那个，我多少还能说的明白。不过那个案子你们也都明白了，就用不到我说了。”

“杜友青的案子嘛，我是知道一些他过去和冯思军的瓜葛。杜友青当年是为什么坐牢，两位想必都很清楚了。那个时候他能快速填补亏空，就是因为他跟孙兴业做了点见不得光的‘生意’。”

“后来杜友青出狱，杜家人都不接纳他，他从前的那些酒肉朋友也都看不上他。要不是徐晓琪帮了他一把，杜友青现在可能就要找个工地干活去了。”

“也不知道这个杜友青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徐晓琪的，他进去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现在死了，这事儿和这个女人也有些关系。”

“徐晓琪跟着李长宗这几年，日子过的还是挺舒心的。她对杜友青有些旧情，也仅仅就是看在杜友青当年一力承担所有罪名，没让她跟着坐牢这个份上，才有那么一点点旧情而已。”

“她不可能为了杜友青就和李长宗分开，可杜友青却认为是徐晓琪怕跟着他过不上好日子。”

郭副局长有些唏嘘的说：“就为了能让徐晓琪回到自己身边，杜友青生出了再去找孙兴业的心思。”

安清怡问道：“可是孙兴业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郭副局长说：“是啊，孙兴业是被抓了，可是这个杜友青却撞上了冯思军。”

“当年杜友青曾经跟着孙兴业一起出去吃饭，和冯思军有了一面之缘。就是这一面之缘，就要了他的命。”

郑定邦眨巴眨巴眼睛，说：“认识冯思军的人多了，他总不会见一个杀一个吧，这事儿不对啊。”

“当年孙兴业找到杜友青做事，会带着他去见冯思军，就是让冯思军身边的一个杀手认清楚杜友青的脸。准备事后就把杜友青灭口。”

“按照我从冯思军那里得到的消息，那个杀手在杀杜友青之前就因为别的事情死了，国内的消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题，泛智能最后传到冯思军那里的事后，说的是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

“冯思军回国后才知道事情出了纰漏，要不是因为这个，他当初也不会非要弄死孙兴业。他是认为孙兴业报了假消息。”

“至于杜友青，那就是谁也拦不住找死的人，自己撞到了冯思军手里。他带回家的狱友其实就是冯思军买通的人，只等着找个合适机会要他的命。”

安清怡一直到了今天，才弄明白当初孙兴业背后的人为什么非得要弄死他，闹了半天，根子居然是在杜友青这里。只能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这件事、那件事，盘根错节的追究下来，很有可能都是一根绳子上的几个绳结罢了。不过，把郭副局长所有的话听完，安清怡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郭副局长，你说了这么多人，那徐晓琪呢？”

本以为这个问题也可以得到答案，可是郭副局长却是摇了摇头。“之前我几次调查过这个徐晓琪，都没得到有用的线索。这次要不是她忽然对李长宗下手，还被你和沈先生撞破现场，我都搞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嫌疑。”

嘴上说着搞不清楚，可郭副局长脸上却笑眯眯的，没看出来有一点发愁的迹象。他乐呵呵的对安清怡说道：“安小姐，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了，咱们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也交换一下情报？”

“案子都是经过你才办的，我能给你什么情报？”

安清怡挑着眉头说。郭副局长笑意加深，说：“就说说你刚才在徐晓琪那边说过的话，比如，周小雨为什么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无辜，怎么样？”

安清怡看他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就知道徐晓琪门口那俩女警应该是把事情都和他说了。这要是还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可是安清怡也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了眼前这个胖子。安清怡说道：“要我说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郭副局长点点头，一点都没有害怕安清怡狮子大开口的样子。“我查到一个叫做祖雨薇的女人，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不过，只有这么一个人名，我想找人有点费劲。”

郭副局长问道：“除了人名之外，还有别的线索吗？就算没有也没事，这个姓氏不常见，全国查下来，也不一定会有几个重名的。”

“她几年前曾经出国留学，现在是在京川工作，据说是某个大企业的高管。”

郭副局长笑了起来：“那就好找了，我今晚就把这人的身份资料交给你。”

条件谈妥了，安清怡也不墨迹，把她想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按照今天在会所里，安清怡听那些人模模糊糊说的内容，她拼凑还原出来了当年杜家财务副部长死亡的真相。周小雨当时是和祖雨薇一样，想要做几年情妇捞钱，然后就去国外重新开始的。可是她遇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徐晓琪。徐晓琪那个时候本来跟着杜友青这位杜家少爷，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可是后来他们俩贪污公司钱的事情东窗事发，事情就不好办了。为了给杜友青和徐晓琪自己拖延时间，她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周小雨，带着她进入“婀娜”会所，然后打上了财务副部长。在勾搭上财务副部长之后，徐晓琪借着两个人不正当关系的便利，找机会弄死了他。能做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案子肯定不会是徐晓琪自己犯下的。杜友青在这件事里摘的那么干净，那剩下一个可以怀疑的，就是周小雨了。从那个时间点开始，周小雨开始和徐晓琪越走越近，祖雨薇可能是察觉到了这两个人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就和周小雨拉开了距离。到了最后，祖雨薇如愿以偿出国镀金，周小雨和徐晓琪拴在一根绳上，成了新的好闺蜜搭档。徐晓琪一直没动过周小雨，不代表她就没想过要灭了周小雨的口。冯思军的出现，是徐晓琪和周小雨关系里的一个转折点。冯思军是担心周小雨和杜友青走的太近，会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至于徐晓琪，则是多年藏在心里的杀意，终于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她是被冯思军逼着杀人的，这大概能让徐晓琪的心里好受很多。“这些都是我的推测，没有实际证据。不过，你们可以去查一查，看看当年那个案子里有没有和周小雨有关的线索。如果有的话，就算是证明我的推理没出错了。”

郭副局长满脸赞赏的看着安清怡，问道：“安小姐，你有没有兴趣上个警校什么的？像是你这样的推理人才，要是能进系统内部，那可是个好事。”

安清怡笑了一下，说道：“郭副局长，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我也就是开个小事务所，帮人调查一下外遇，更多的事情，我这脑子就不够用了。就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也都是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琢磨这一连串的事情，才有了点胡说八道的推测而已。”

这就是婉拒了。郭副局长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现在能说的事情都说清楚了，是不是也该说一下，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了？”

沈淮南看这个胖子还有点想在试试说服安清怡的意思，干脆找话打断了他的念想。郭副局长精明的很，虽然还很可惜，可是想到安清怡和沈淮南的关系，就知道沈淮南不可能让她来做这种高风险工作，当下就放弃了继续游说的想法。“沈先生可以放心，我是不会让你们两个去冒险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郭副局长还瞪了李清水和郑定邦一眼。“事情是这样的，我呢，想麻烦两位在这个月10号那天，去参加一场由冯思军主办的晚宴。”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冯思军会在这场晚宴上和他那些生意在国内的负责人见面。你们二位不需要参加实际的抓不工作，只是需要你们进入宴会场地以后，帮我们提前找一找那个负责人的下落。”

郭副局长顿了顿，郑重的承诺道：“如果有任何危险发生，哪怕是只有一点迹象，两位不必管行动成败，直接离开那里就好。我们的人也会护送你们撤退，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说完后，郭副局长笑着等待他们的回答，不过，从他细微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忐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