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睛,晴朗天空下,邙山顶上白雪越发耀眼,涂山坪的工匠们,也全数放了假,这里的工匠,大多数都在涂山坪有家室,涂山坪有田有地,各家各户有自已的土地耕作,平时里不到工厂,便可以摆弄农活,这一放假,过节的气氛便出来了。姬南回涂山坪,和兵士们一起迎接新春的到来。春天,说来就来,大雪说化就化,转眼柳树梢头便有了淡绿。姬南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春天等来的第一战,并不是帮助魏与秦的战斗,而是发生在上党,对手,依然是韩国和秦国。洛阳收到这个消息时,韩军已经过了野王,韩国派老将韩秩带兵两万,奔晋城而去。林沮站在公子身前,说:“韩国名义上是上党的所有者,不明不白就让上党被周收了,他当然不服。”
姬南:“韩为何此时起兵?”
林沮:“成皋进兵上党时,已经近冬,韩人知道了也不便出兵,而且,我怀疑,这几个月里,韩人一定不安本分,有和秦人相通攻上党的可能。”
姬南:“有道理,打探函谷关和河东郡的情况,告知成皋和胡宬,小心西方,需在空苍岭一带,运用当年廉颇修的工事,驻兵,再次提醒,不可硬拼,牢记游击战法口决,如果秦兵强且多,退过丹水,进入大佛岭附近的山区。”
林沮:“公子,洛阳的兵是否北上相助?”
姬南:“即日起,起兵北上,不渡河,在邙山北静待消息,如果秦人出,我便出,秦人不出,我便守在这里等消息,成皋此战胜韩,从此韩便没有了北方,成皋如果败了,我们马上在野王东面截杀韩军。”
这是第一次出战没有姬南亲自到场,所以,他的心,一直悬着。但是总会有这一天到来,他不可能每一场战斗都在现场指挥。两天后,在河边,收到探子来报:函谷关有小股秦兵出关,朝太行山方向而去。探子下去。又有探子到:“韩兵已经到了晋城,晋城无战事,韩军北上。”
姬南心稍安,如果成皋在晋城防阻韩军,就是分散兵力,晋城不布军,韩人也无战可打。成皋腹背受敌之势已成,看他如何处置?林沮:“公子,北上吗?”
姬南:“再等等,秦兵临太行,如果我北上,秦兵调头东向,洛阳不好守,如果毁了涂山坪,我便失了依靠。”
林沮:“公子想的周全。”
姬南心里明白:史载,公元前255年,秦昭王赢稷派王孙子楚取了洛阳,迁九鼎,不就是这一年吗,所以他认定秦人会南下取洛阳。洛阳城外,六门大炮已经安好,数十门排枪也临阵架起,两千兵士已经和姬成鳞的三千兵士一起驻防城上,由杨虎和朱铁带领,随时准备应会来犯之敌。姬南不能把命运押给秦人可能不来,必须小心应对。姬南暂时不会进兵上党,上党,还望成皋和胡老将军独立扛下。过两天,成皋的信到,韩军已经近光狼城,但没有攻,在空仓岭一带,发现秦兵的踪迹,但人不多,不过两千余。函谷那边的探子也到了,秦兵出谷只有万余人。万余,正好和历史记载的子楚带万余兵进洛阳,姬南盘算:函谷出谷一万余人,空仓岭有一两千人装腔作势,秦人只派这么一点儿兵去上党,分明只是为韩军攻上党打一个掩护。探子连续的报告中,得知,那一万余人沿太行山北上,看样子确实是去空苍岭,姬南问:“何人带兵?”
探子:“秦将军赢摎,公子子楚!”
正合史料记载,就是在这一年,就是这位赢子楚,也就是赢异人,带兵进入落阳,迁走了九鼎,姬南:来吧,只要他来,必折戟洛阳,历史必需改写!姬南对林沮说:“信告诉成皋,不得等援兵,一切自行定夺。”
对于秦国来说,取洛阳只是弹指间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有战斗,顺道即可取之,在他们的案头上,没有姬南这么一号人,也没有周军这一概念,上党的周兵,一定是一些乌合之从而已,所以,轻描淡写的派出一万人,而且派了这位从无战功的赢子楚,就是为了给他争一些战功而已。考虑子楚南下,必沿太行径走,姬南下令:传令全军,明日一早,渡河,沿太行陉北入上党。全军五千多人,渡过了黄河。队伍过河之后,并没有沿太行陉北上,而是沿陉西行,截住空苍岭朝洛阳的路。姬南在赌,赌秦人会调转枪头,直接南下取洛阳,他们北上,只是做样子给韩人看。秦人如果攻上党,不会只去一万余人,如果他真要突袭光狼城,不会先派一两千人在空仓岭一带出现,大张旗鼓出函谷,再北上,也是有意做样子。韩国同时在南边行动,以成皋的兵士,对付两万韩军应当问题不大,神雷不成,还有胡老将军。这一万作秀的秦人,姬南准备自已来解决,那两万韩军,交给成皋。除了探子每天不停地快马传回情况,一行人,驻军在太行之下,无所事事。第一天报:我军在空仓岭与秦兵交战,赶走了秦兵,秦兵退回端氏邑。第二天战报,韩军攻入了光狼城,我军退入空仓岭一带山区。不和韩军正对面,这个策略符合姬南制定的游击战术。第三天战报,无战,韩军在光狼城休整。第二天,无战,韩军在光狼城休整。第三天,还是无战。第五天,无战。第六天,无战。第七天……这是闹着玩啊。姬南可以安心睡觉了,他林沮一起,在山上采新发的茶芽泡茶喝。这成皋的七千军队,竟然在韩军面前消失了!韩军顺利进入晋城,再顺利进入光狼城,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他进入了又如何,这上党不是你韩国的地盘吗,总不能自己在自己的土地上烧杀抢劫吧。问题是,不是说上党有周兵近一万吗,怎么办一个也没有看到?估计韩秩也是没了头绪了,无敌人,这战怎么打?第八天,第九天,第十天,……半个月过去了,春天的花,说开就开了,太行山西侧,山花们顺风开放,白花红花遍地都是,兵士们开始在春天的气息中休息,除了埋锅造饭就是睡觉。第二十天,韩军兵分两路,一路留光狼城,一路沿丹水北上,目标应当是长平。机会到了,两万军,分了两路,就可以小股截杀。韩军将军韩秩终于忍受不了无战可打的尴尬,决定带一部分兵朝东北行,他的想法是:到了长平,见了郡守,再回韩交差。韩秩带了两千人,去长平见冯安。只行军一日,便在丹水边见到了冯安,丹水并不宽,水也不深。冯安在河那边远远拱手,大呼:“韩将军一路可好?”
见冯安前来迎接,韩秩完全松了一口气:“郡守,不劳您前来迎接,韩秩受韩王命,来上党驱逐盗贼。不日即回韩复令去。”
冯安大声:“上党七年前被韩国所弃,与韩无干了。”
韩秩:“郡守何出此言?”
冯安:“七年前,韩把上党送与秦,长平一战后,又假以韩国属郡,但韩从没管过上党人的生死,冯安想问韩王:上党人的命与家禽保异?”
韩秩:“野王之路一绝,新郑与上党通联之路几近断绝,韩王实有难处。”
冯安:“将军此番带大军前来,是否要拿上党人的命向韩王交差?”
韩秩:“如果上党郡依然跟随韩王,则回军复命,如果上党郡有二心,便抓了贼回新郑复命?”
冯安哈哈大笑,带着随从策马而去。一个声音从风中传来:“将军怕是回不去了……”韩秩觉得不妙,急回马准备撤离,回头,迟了!河边的山上,已经升起了数个血红大旗,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周,一老将军,提着长戈横在山头:“胡宬在此等待将军!”
韩秩一愣:“胡宬?哪个胡宬,鲁国那个,不是死了吗?”
没有等他明白,山上已经涌出数千人,全部骑着马,把他两千人团团围住。人数不对等,唯一能做的,只有冲出去,只要到了光狼城,两万大军,轻松取胜,韩秩这样想,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能不能冲出去。长剑挥起,韩军一始朝西冲击。那些山上的兵,一动不动,这是怕了?冲到近了,空中突然出现无数灰白小球,从山上带着尾绳飞向韩军中间。什么东西?这一瞬间,韩秩突然想起了一年前,那些消失在新城下华不泊的一万人,阳城的孟函,單狐的肖辚,这些人的军队莫名消失,据说都是被天雷轰灭。这是传说,这个传说,如今,要在自已身上应验了?轰炸声冲天而起,血肉横飞。轰轰轰轰。这没法打了,和人家那么远的距离,刀戈都够不上。第二波。轰轰轰轰韩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士一片一片惨叫着倒在血水中。他奋起拍了一下马,马一声长嘶,猛地跃起,朝西冲去,东边是丹水,冲不去。前面,山弯下,胡屠夫粗暴的声音:“来吧,老夫的戈,该见血了!”
两马见面,铛铛两声,只过了一个回合,韩秩垂下了身子。有鞍和无鞍的马上作战,区别太大,无鞍的马,人双的不能用全力,双脚也只能夹在马上,不能全身发力,而有鞍一方,完全和在平地上没有区别,借着马的冲击,力量反而更大。韩秩眼睛也然一点儿一点灰了下去,他说:“山东胡屠夫,果然名不虚传——”胡宬挥手,围住韩军的圈,放开了一个口子,余下的韩军,扔了刀戈逃跑。光狼城。有兵逃回,报:韩将军在长平南被围,已经战死!完了!怎么办,将军已经死,逃?守在光狼城的将军叫孟威,一位中年将军,他稳住阵脚下,想:“奇怪,这半月以来,一个贼兵都没有看到,为什么将军一出便遇上了呢?两万军还有一万八左右,力量还在。”
他问:“贼兵多少人?”
答:“约四五千。”
这么少?孟威:“传令全军,严守光狼城,不得大意。”
孟威想立大功。是夜,平静如初。第二天,依然平静如初。第三天,派出的探子,没有找到贼兵的踪影。这孟威也生气:“说好的秦人东西夹击,怎么就没有秦兵的半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