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自从那晚之后，洛然和易之恒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或许对于易之恒而言，她不过是个床伴，用钱买也一样能买到的那种，能买到比她更漂亮的，客观地说，她实在没什么特别。但洛然却悄悄地、不可控制、一天天地爱上了易之恒。因为易之恒的关系，电视台的工作异常顺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洛然就转正了，调到了综艺部门，有了自己主持的节目，虽然是深夜档，作为一个新人，也已经很了不起了。单位里的传闻很多，洛然也听到了，却不多加理会。时不时在电梯间里遇到新闻部的同事，她也会微笑着点头。当初那两个一同实习的女生，每次见她，都还是那副鄙视而羡慕的眼神，酸溜溜的语气，只是在打完招呼之后，嘴角都拉到地底下去。“神气什么，还不是裙底功夫。”

这样的话，洛然见怪不怪了。不管什么功夫，能站得住脚，才最重要，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不过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说这些酸话的人，只是连裙底功夫都无处施展。每天下班时间，司机都会准时来接她。今天也不例外。上车之后，司机问：“洛小姐，我们去哪儿？时间还早，去驾校练车吗？”

“直接回家吧。”

洛然说。车子开出去，她才恍惚回过神来。回家。潜意识里已经把浅水别墅当成了自己的家。“还是先去买点东西。”

洛然忽然想到什么，轻声说道。昨天听到易之恒咳嗽了几下，去买些清热退火的食材，给他煲汤喝。不知不觉，易之恒融入了她的生活里，融进了她的心里，几乎无处不在。穿的是他喜欢的颜色，戴的是他喜欢的首饰，连香水的气味，也是他喜欢的。洛然踩着夕阳的尾巴进家门，门厅的玄关处，有换下的男士鞋子。“洛小姐回来了？”

阿姨迎出来，接过她手上的菜，懊恼道：“需要什么、想吃什么，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工作那么辛苦的人，还去买什么菜呢……”“易总回来了？”

洛然问。“嗯。”

阿姨转身走向厨房，低声说：“今天回来可早呢，平日里总是披星戴月的，今天可真是稀奇了，不过我看易总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在哪？”

洛然问。“在浴室吧。”

洛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电梯，径直去了浴室。易之恒躺在浴缸里闭着眼，似乎是累极了。为了不吓到他，洛然故意把脚步声弄得响些，软声说：“我进来了。”

她知道他听到了，缓慢地走进去，在浴缸边坐着，先打湿自己的手，轻轻地给他按摩肩膀。“今天怎么回来这样早？”

她低声问。洛然的声音很好听，能让人所有的毛孔都张开的那种好听。易之恒说：“明天我要出国，有工作。”

“知道了。”

洛然说：“什么时候回来？”

在他面前，她已经是一只被驯服的小猫。“还不知道。”

易之恒享受着按摩，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会乖乖呆在这儿等我回来？”

“嗯。”

洛然说。“一开始你不是要跑的么？”

易之恒睁开眼，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浴缸里。水花飞溅，在一片氤氲的水汽里，洛然安静地窝在他怀里。易之恒摸着她已经湿透的衬衣衣领，淡然一笑，美如画的眼眸里，暗藏一丝邪性。“还跑吗？”

他凑在她耳边，低低地问。为了工作，昨夜他熬了一整晚，今天又开了一整天的会，嗓子有些哑。就是这一点点的疲惫沙哑，让他原本冷淡的嗓音，多加了许多温暖，像是踩在阳光晒过的细沙上。洛然看着他，轻轻地摇头。心里想着：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还能跑到哪里去？恨一个人，往往需要各种各样的理由，爱则省事，说得出缘由的爱，都不叫爱。世上的深爱，都是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不跑？”

易之恒问。他抱着她，闭上了眼，只是想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己养的小狗小猫那样。“你这次要去多久？”

洛然问。她没有回答易之恒的问题，她觉得不需要说，他也能明白，自己爱上他了，但她始终不明白，他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不知道。”

易之恒说。洛然眉眼沉下来，这样一来，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他了。“怎么了？”

易之恒摸着她的脸，笑着问：“高兴了吧？自由了？”

“不是。”

洛然说。“那是什么？”

易之恒抬起她的下巴，吻着她眼角的泪痣，“你舍不得我？”

“嗯。”

洛然别开脸，不敢看他，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说她已经没有害羞的资格了，还是不敢看着承认舍不得。在易之恒面前，她低到了尘埃里，犹如一朵灰扑扑的小花。“真的？”

易之恒眼眸之中的惊喜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掩盖过去。他放开洛然，站起来，平静地说：“既然舍不得，那就一起去吧。”

“一起去？”

洛然赶紧起来，拿起干净的浴巾，替他擦干水渍。易之恒拿过浴袍披上，低声说：“嗯，等工作结束了，就休假，带你去泡真正的温泉。”

他说这话，也不敢看洛然，装作超脱淡然，其实心里怕她拒绝，说完就飞快转身走了。泡真正的温泉？洛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涌入暖流。记得是几天之前吧，在某个温泉度假区泡温泉时，她曾经说过，要是能去泡一次天然温泉就好了。他竟然记得。那句话自己都快忘了。工作那么忙的人，忙得连自己的生日都需要秘书提醒的人，连维生素都忘记吃的人，竟然把那句微不足道的话记在心里了。这样的细小的事情，还有很多。譬如趁她睡了，偷偷给她换手指上的创可贴。磨脚的高跟鞋，再也没有出现在衣帽间。她不喜欢黑胡椒的气味，厨房的菜品里，就再也没出现过黑胡椒。还有……某个周末的午后，她窝在沙发里看杂志，目光凝聚在杂志的一款跑车上，看了约莫有五分钟。当时易之恒捧着电脑工作，看也没看她，可过了几天，在吃过晚餐后，他高冷地甩给了她一把车钥匙。车库里多了一辆新车，就是杂志上的新款，连颜色都一模一样。他平静而冷漠地说：“让林涵给你报名了，以后你下班就先去学车，三个月后，拿驾驶本来换车钥匙，先别高兴，每个科目都一次通过才能给你。”

当时洛然心花怒放，吃饭也一直在笑，不敢明着笑，偷偷笑。“不用太得意，”易之恒冷着脸补充，“给你配司机，纯属是浪费人力资源，你往后自己开车上下班，省得麻烦！”

他总是这样，给一个甜枣之后，总会给很多闷棍。洛然被他敲着敲着，心也不知道疼了，只记得好了。“真的要带我一起去么？”

洛然换了干净的衣服，追出去，跟在易之恒身后，兴奋地问：“不是骗我的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易之恒说：“别笑！我是怕你独自在这儿，偷偷跑了。”

“我都说了不会跑了。”

“你的话能信？”

“我的话怎么不能信？我也没骗过你。”

“……”易之恒的路被她堵住了，她扬起兴奋的脸，大胆地搂上他的脖子，把唇贴上去，给他一个轻吻，旋即蝴蝶一样飞奔下楼。“我去给你炖汤。”

她的高兴，随着旋转楼梯飘上来，飘到易之恒的嘴角，引得他嘴角扬起来。这些天来的疲惫与烦心，都被她这股劲给带走了。“高兴什么，蠢女人。”

易之恒摸着脸颊，摸着她吻过的地方，低声骂道：“这也值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