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寓位于最繁华的中心区,是个小高层,面积不大,但却温馨舒适。客厅有一个巨大的弧形玻璃,站在玻璃前,就能如同上帝一般,静静地俯看这异国的喧嚣与繁华。据助理说,这是易之恒在这边上大学的时候就买下的房子。“洛小姐,易总说了,要晚些回来,我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您先吃吧。”
小助理温柔地劝。洛然不愿让人难堪,其实没什么胃口的,但好歹是别人辛辛苦苦地准备了,总是要吃一些。小助理做的中餐,都是家常的菜,看着倒是很赏心悦目,洛然提起筷子,却又突然就腻了,粗略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她把助理打发走了,洗了澡,换上柔软舒适的衣服,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一本书。小客厅有壁炉,燃着火,暖烘烘的。看着看着,没看几行字,她又睡着了。这些天,她总觉得累,明明什么也没干,提不起精神,像是软泥捏成的人,躺下就起不来了。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个梦。梦到天上的太阳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瓜,猛地砸到她怀里,沉甸甸的,沉得她抱不住,腰都弯了,想扔掉又扔不掉,低头一看,那白色的瓜竟然长出了手脚,那手脚白嫩嫩的,小而灵活,每一个手指头都看得清晰……易之恒回到了公寓,才进门就看到窗边的躺椅。她在那儿。屋里温暖的灯光,将他的心包裹起来。他嘴角挂着笑,缓缓地走过来,想要吓她一跳,看看她又惊又喜的样子。脚踩在地毯上,没由来地踏实。来到躺椅旁,才发现她已经睡了,长长的睫毛在颤抖,似乎在做什么可怕的梦。眼尾的那颗泪痣孤零零的,没了漆黑灵动的眼珠映衬,倒像是落单的小可怜。易之恒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还好,是暖的。这才发觉,她一直紧紧地捏着那枚戒指。他弯下腰,正要轻柔地将她抱回房里,洛然恰好从梦中惊醒过来,满脸的惊恐,在看到易之恒之后迅速消散,搂紧了他。“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她低声说:“太可怕了。”
曾经,他就是她的噩梦。“对你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我么?”
易之恒轻笑。洛然推开他,他的西装上沾染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让她有些难受。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现在对气味这样敏感。“做了什么梦?”
易之恒问。“天降大瓜……”说完,洛然也觉得好笑,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怎么在梦里那样惊慌。“今天都干了什么?”
易之恒看她躲得远远的,强行把她拉到怀里,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只声音轻柔。“去逛了逛,买了些东西,然后……”洛然红着脸说:“剩下全是在想你。”
说来也奇怪,之前总是患得患失,心中有话,也不愿说。得了那枚戒指,就好像有了底气,不敢公然撕开给他看的心,现在也自然而然了。“想着怎么对付我?”
易之恒问。“当然不是。”
洛然实在是受不了他身上的气味,用袖子捂着口鼻,倒像是在撒娇。她从袖子里伸出来一双小手,戒指套在大拇指上,显得有些松,戒指晃荡着,看着揪心,就像是他们的感情,晃悠悠从来没个定性。看着觉得不吉利,脱下来捏在掌心里,觉得攥在手里才稳当。“拿来。”
易之恒说。“是我的了。”
洛然说。“我只答应你,无条件做一件事,没说戒指要给你。”
“那还是不能还你。”
“你成什么了?”
易之恒笑着看她,“又懒又蠢又无赖?”
“跟你学的。”
洛然把手背到身后,省得被他抢走。自从跟了你,自尊没了,节操没了,礼义廉耻全没了,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了。自甘堕落有时也是幸福的,至少在还没摔个粉身碎骨的时候,飘荡在无知的境界里,还是美好的。看她如此珍惜地藏着自己的戒指,易之恒纵然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似那壁炉里温吞吞的火苗,很暖。他不再管她,反正戒指是他的,她也是他的,戴在她的手上和戴在自己的手上,没什么不同。易之恒起身去沐浴,洛然没脸没皮地跟着他,一直跟到步入式衣帽间。“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问着,随手把领带扯开。“我盯着你。”
洛然说。一整天没见了,想你,想一直看着你。就是这样简单。“洗澡你也要看着?”
易之恒把外套脱下,缓慢地解着衬衣纽扣,一颗一颗,如同他卸下的心防,“你那么色的么?”
“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洛然接过他的外套,随手挂好。“小色鬼。”
易之恒笑着摇头,“你终于是原形毕露了。”
洛然双颊添了红晕,眼睛却依然黑得发亮,透着纯真和不谙世事。“小色鬼也是跟着大色鬼学的。”
她没羞没臊地说。易之恒的身上被一层光笼罩着,带着几分虚幻。他就算光着,洛然也觉得看不透他。她的目光坦然,倒是易之恒让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淋浴间的水雾和玻璃,阻挡不了她热切的目光。“你有话要问我,”易之恒说:“我不想答,你别问。”
洛然捏着戒指,僵住了。他怎么知道,还没开口,但问题在心里转了两圈,还没想好怎么问。他怎么就知道了呢。“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吗?”
洛然说:“猜对了,有奖励!”
“奖励?你有什么?”
易之恒闭着眼睛仰起头,任由花洒的水轻柔地打在脸颊上。“你先猜。”
洛然说。“你想问我,为什么给你戒指?”
易之恒说。真厉害,一猜就猜到了。难道在他面前,自己是透明的么?“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易之恒走出淋浴房,披上浴袍,站在镜前,“你不用多想。”
他在透过镜子盯着洛然。看她有没有失望。洛然眼眸沉下来,死水一样。她太容易被他影响了,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把她捧上天或者踩入地。“戒指也可以随便给人的么?”
她轻声问。问得小心翼翼,不敢再看他了,哪怕只能看到他湿漉漉的后脑勺。这个戒指,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随便给,只要你开心,任何人都一样?“嗯,”易之恒把湿发擦干,看似不在意,眼神却透过眼前的镜子,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只要我开心,所以,能还给我了?”
“还是不能。”
洛然倔强地抿嘴,“给我了,就是我的,想要拿回去,要拿别的东西来换。”
“你要什么?”
易之恒问。洛然抬起头,坚定而执着地说:“一颗真心。”
易之恒看着她的眼眸,只觉得,置身在温暖的春风里,脚踩柔软的细草,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熊,莽撞地直冲到他面前,伸出胖胖的爪子,一把揪住他的心,眼眸湿润,天真无辜,小熊说:“它是我的了。”
给你了,都给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