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洛远易!你赶紧给我起来,还睡?我是第几次叫你了,怎么还在睡?你上学要迟到了,快起来!”
洛然围着围裙,手执锅铲,从厨房里闪身出来,大声说:“第一天上学,你可不能迟到。”
“迟不了,”崔言脚踩拖鞋,穿着白色的中袖圆领T恤,灰色运动裤,顶着一张肿胀青紫的脸,乱糟糟的短发,从次卧一路晃进主卧,用含糊不清的声音,低声吼道:“洛远易,你赶紧给老子起来!把你妈气出皱纹,我打你屁股开花。”
“就你?”
洛远易把小脸从被子里伸出来,瞧了一眼崔言,蔑视道:“爸爸,你在家里的地位,比崔小洛还低,你还敢打我屁股开花?照镜子了吗?”
“喵……”似乎是听到点名,一只纯白色的小奶猫从床底的地毯上起来。它就是洛远易口中的崔小洛。它用油绿绿的眼眸,看“奴才”的眼神,瞥了一眼崔言,慢悠悠地从崔言面前过去,还踮着脚,得意洋洋的。崔言仿佛听到了来自崔小洛的一声冷哼,扶额轻叹:“你们俩,都是我的祖宗,行了吧?”
想当年,自己一个优质单身汉,沦为“儿奴”也算了,还成了“猫奴”。“崔爸爸,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洛远易太子殿下在经历了,手伸出被窝,脚伸出被窝之后,适应了外界的温度,终于舍得披上被子坐起来了,他抬眸盯着崔言的脸,似笑非笑,“你又让我妈给打了,小可怜……”“你再这样赖床,”崔言虽然眼皮浮肿,脸也疼得龇牙咧嘴,还是尽力摆出了一副凶狠的脸,瞪着太子爷,嘿嘿道:“等你妈把你的蛋给煎好,就来煎你,不知道谁是小可怜。”
“崔,洛,远,易……”洛然拖长的声调传进来,配合着崔言脸上的笑,让太子爷一秒成了小奴才,乖乖答:“我起了,爸爸正在替我穿衣服呢……他的手跟脚似的,太慢啦……”他在崔言面前站得笔直,比吃饱了的崔小洛还要乖几分。果不其然,洛然那张漂亮的脸蛋,很快就出现在房门。崔言昨天做了一天的陪练,晚上还追了一夜的游魂,浑身疼,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拿着太子殿下的校服,龇牙咧嘴地给他穿衣服。洛然快步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校服,说:“梅老师来了,你出去陪梅老师吃早饭,我来收拾他。”
“爸爸,别走……”洛远易表演功夫一流,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求生的渴望。崔言转头,用另一侧不肿的眼眶,挑了挑眉,朝他一笑:小子,自求多福吧,老子想要你这个宽衣解带的待遇,不知打了多少次报告,还争取不到呢!老邪自带豆浆油条,如到了自己家一般,熟练地把粥呈上,小菜端出来,牛奶、面包、鸡蛋、油条、煎饼、小笼包摆了一大桌子。“这是街头那家的小笼包?”
崔言惊呼道:“五点就抢没了,老邪,你该不是跟街坊们传的那样,跟那家的阿姨搞上黄昏恋了吧?”
“你嘴那么欠,找打么?”
老邪没好气地坐下,拿着一根油条,咬了一大口,“老子失眠。”
“你都退休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把时差倒过来?”
崔言笑道:“没让你退休的时候,天天嚷着打报告,要告我的黑状,现在待遇好了,倒是浑身的筋都不对。”
“干了一辈子,没试过晚上睡觉。”
老邪又咬了一口,说:“反正我睡不着,起得早,往后接送小面上学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
没等崔言客套两句。老邪又接着说:“你小子别跟我来那套,今天可是我乖孙子第一天上学,上的还是名校,A市最顶级幼儿园,面试好几轮,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名额,你这肿成猪头的脸,趁早别去丢人现眼,省得人家老师以为你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再说了,你去干嘛呀,人家那都是金发碧眼的外教老师,你跟人说得上话么?崔言,你小子会说英文么?你连人话都说不好!”
“是是是,您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四门语言,其中两门方言,一门南普,一门北普,一开口保证能语惊四座,震惊八方,那金发碧眼的外教老师,一见您老,就恨不得给您跪下行礼,大呼三声九千岁。”
崔言说着,笑了起来,张大嘴咬煎饼,还把自己的脸扯疼了。“去你的九千岁!”
老邪吼道:“你怎么骂人呢?”
“我这不是怕您累着么?”
崔言老老实实,认真地说:“您别看接送这事情小得很,毕竟是风吹日晒雨淋,还要争分夺秒,比当年那万里长征过雪山都累,这一年来,多亏您帮着照顾小面,在您的悉心照料下,他才能长得这么无法无天,没心没肺,目中无人,连我这爸爸都不放在眼里,您做的够多啦……”老邪听前边几句还挺高兴,听到后面,脸色不对劲了。他瞪着崔言,分不清他在损人还是在夸人?“我买了辆专车,”老邪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懒得多想,吵嘴也挺费劲,只骄傲地说,“专门接送我孙子上学。”
“你们这老一辈,觉悟高就是高,”崔言笑道:“您老无儿无女,连个老婆都娶到,一辈子积攒下不少积蓄吧?都够买辆阿斯顿马丁了?”
“什么丁?不知道你说什么,”老邪说:“你到阳台上看一眼,我把车停楼下了。”
崔言放下手里的烧饼,跑到窗台,往下一瞧,顿时当场石化。“就这……”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烧饼咽下去,差点被噎死。只见楼梯口前边停了一辆小型电动三轮车,后面搭了个防水篷布,里面还安装了小型座椅,还带着一个会转头的小电扇。那篷布上,嚣张地印着黑体字:接送孙子上学专车。“怎么样?”
老邪说:“进能穿小巷,退能上高速,高配!我还给配了小电扇和电热毯,保证冬暖夏凉!”
“好,”崔言嘴角抖动着,“真是好!”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专车,横亘在东区各个角落里,专门接送孙子上学。每天早高峰,马路上全是这样的车,不管什么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只要有缝,这车准能钻过去。平常开车的时候,这些不起眼的小电动车,简直就是祖宗,碰不敢碰,催不敢催,打喇叭超过两声,必定会有一大爷大妈,瞪圆了眼珠子,从车上跳下来,拍着你的车窗大声吼,你丫的打什么喇叭,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呢!吓着我孙子,我要你命。“梅老爷……”洛远易收拾整齐了,从卧室里走出来,淡定地迈着他的模特步,朝老邪和崔言走过来。“你们在看什么?”
他奶声奶气地问。他穿着学校的校服,白衬衣小领结,深蓝格子背带裤,外面披着黑色的风衣斗篷,圆头小皮鞋擦得铮亮,宛若一个小大人。洛然往他的餐盘里放煎蛋,催促道:“赶紧吃,已经迟啦!”
“一会儿梅老爷开专车送你去学校。”
洛然说。“专车?”
洛远易眼前一亮,挑眉看着崔言,说:“真好,我正不想要我爸送我去呢,他今天太丑啦,自从他开始教我妈空手道,天天挨打,颜值上下浮动太厉害,梅老爷,你说他是不是自己找打,蠢吧?”
崔言一听,回到餐桌坐下,面无表情地说:“是啊,咱俩互相嫌弃着呢,往后就让你梅老爷送你上学去了,他的专车可舒服,冬暖夏凉,你好好听梅老爷的话,不许嫌弃,不许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