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养了个六边形天才神童。其实，她也没觉得洛远易跟其他小朋友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说话早了些，认字早了些，什么东西教一遍就能记住，但他惹人生气的本事，也是超一流的，跟传统的神童相比也差太远了吧。原先来报名的时候，这学校做各种各样的测试，什么智商测试心理测试一大堆，洛然根本没放在心上，觉得这些都是走形式，最终还是面试家长，看能不能交得起学费吧，没想到人家是正儿八经地在测试。来的时候，也没奢望，只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传说中最好的幼儿园，万一选上了呢。“听到没？”

洛远易对左右两旁的爸妈都使了眼色，得瑟极了，他骄傲地说：“校长夸我呢，以后都别骂我了，都对我好点！崔家就指着我光宗耀祖了，嘿嘿嘿……”校长为路易斯正名之后，宣布学生表演开始。洛远易的小女朋友丽莎抱着小提琴，穿着公主裙小皮鞋上台表演，他眼睛刷刷地放光，盯紧了丽莎。易之恒的演讲，因为中途被打断，无疾而终。他站在观众席的走道，斜眼看着洛远易。洛远易此时只顾着看台上的丽莎，丝毫不掩饰他的情绪，喜欢都写在脸上了。易之恒冷哼一声：“什么六边形，有什么了不起，什么都懂，相当于什么都不懂。”

洛远易耳朵尖，听到了，侧过头扫了易之恒一眼，然后拉着崔言说：“爸，那二百五总是盯着我看，我觉得他心里有鬼，他想害我，你得保护我。”

崔言点头，郑重道：“放心吧，有朕在，没有刁民敢害你。”

表演终于结束了，从小礼堂出来，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中午学校准备了自助餐，据说是请了什么米其林大厨和营养师专门准备的。午餐的时候，洛然对琳琅满目的食物，一点兴趣也没有。匆匆吃了两口，就推开餐盘。她忙着用手机登录学校网站，查询传说中的六边形图表。打开之后，点开洛远易所在班级，果然能看到每个学生的名字，她点进去一看，果然看到了洛远易的六边形图表，往下一拉，看到了智商标注是150，在智商下面，还有许多小项目都是打钩的。洛然抬起头，看着对面正在啃披萨，啃得满脸是芝士和番茄酱的小孩，惊奇道：“洛远易，你竟然有绝对音感？”

“不然呢？”

洛远易说：“陪你看直播的时候，我说那些小姐姐唱歌音准有问题吧？你总说我毒舌，说我喜欢吐槽人家，她们就是不怎么准的，哎，老天也公平，越是好看的，就越不准，那音准啊……比股市还琢磨。”

“那我要送你去学钢琴，你为什么不好好学？”

洛然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调皮捣蛋，惹老师不开心，所以她才说你不适合搞音乐？让你过两年再去试试。”

这家伙，钢琴体验课只去了一节，还被琴房的老师各种嫌弃了。“妈，”洛远易无奈道：“我只听老师弹了一遍，就弹出来一样的，我问她这曲子叫什么，挺好听，她告诉我，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那老师看我像看鬼一样，估计她教不了我，或者觉得我是敌方派去的奸细，所以才跟你说，我不适合弹钢琴。”

“你只跟我说你跟校长聊天聊进来的，可你没跟我说你跟她全程用英文聊啊……”洛然低声说。“其实，我还会说一些法语。”

洛远易说：“还有……你要是恩准我多看些动漫，我其实还能说日语，毕竟听一次就记住了。”

“你为什么被美术班的老师投诉？”

洛然问。洛远易耸了耸肩，说：“我在上课的时候，跟她说她素描的光影比例不对，恰好被她领导听到了，她觉得我在捣乱，领导进来一看，她的比例真的是不对的。”

“围棋班呢？”

洛然说：“你梅老爷说的，你侮辱围棋班老师，交费人家都不想收你的了。”

“那老师挑我去做示范，”洛远易说：“我把他杀了个片甲不留，还教了他一个新套路，他不想要我是很正常的，他那么菜，我想才不想让他教。”

“咱们家附近的游戏厅老板，为什么不准你进去？”

洛然问。崔言拿出纸巾，给洛远易擦脸，笑着说：“这个我知道，那胖哥啊，他也是无奈，上次喝酒的时候，他跟我说了这事儿，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没告诉你。”

“是怎么样？”

洛然问。“那天啊，这小子问我要了十块钱，跑到游戏厅去，换了十个币。”

崔言一边笑一边说：“寻常小孩不是夹娃娃就是跳舞机的嘛，这小子倒好，往那老虎机前一坐，胖哥说的，直接把机器打爆了，那里面的币哗哗地往外掉，胖哥起初以为他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新客嘛，手气都好，就忽悠他再玩，然后进去调了后台，没想到，调了也没用，这小子那天下午用十块钱，赢了胖哥几万块。”

“有规律的，特别简单。”

洛远易眨了眨眼睛，“我把钱还给胖爷了，跟他说好了，不许跟别人说，不然我跟梅老爷去棋牌室，那些大爷们防着我，就不好玩了。”

“怪不得！”

洛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梅老爷总是把你带去打麻将，每次回来都红光满面。”

“老邪还说了，”崔言摸着洛远易的头，全是宠溺，“等小面放假，带他到拉斯维加斯去一趟，哈哈……我没答应，那老头，钱多得没地方花，也不扶贫搞慈善，一碗豆花都跟人讨价还价，还买了辆破三轮送我儿子上学，想我儿子给他赚钱，美的他。”

洛然皱着眉头，看着手机网页最下面的一行小字，问：“这里罗列了很多协会什么意思？还有申请表啊，邀请函……”“哦，这个啊，”崔言说：“都是些高智商协会的申请表，还有测试题什么的，校长特地打电话跟我说了这个事儿，我暂时拒绝了。”

“为什么？”

洛然问。“他还那么小。”

崔言说：“被人当成怪物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我体会过。”

洛然看着坐在对面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才知道自己有多糊涂。朝夕相处的儿子是天才，自己这个做妈的，竟然不知道。“不仅这些，这小子还有超感知能力。”

崔言笑着说：“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很多小孩子八岁之前都有的，长大了就会消失。”

洛然埋怨道：“为什么你都瞒着我？他那么特殊！那么与众不同！”

“我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同。”

崔言说：“在我看来，他就是我儿子，一个幼儿园小班的小屁孩，有点小聪明罢了，能有什么不同？尿床、怕鬼、怕黑、怕虫子、哭鼻子，贪吃、贪睡、耍赖、发脾气，还总是惹人生气，不知道披萨有什么好吃，天天闹着吃披萨，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小孩，不管他智商多高，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啊。”

崔言说话时，端起了杯子，热茶的蒸汽把他的眉眼衬托得格外温柔。“我只想让他好好长大，有个普通而值得回味的童年，不好么？”

他说。洛远易的嘴撅起来，瞟了一眼崔言，脸上写满了“你等凡人一无所知”的字眼，哼了一声：“你对我好点！对我妈好点吧！要是我成了别人儿子，你有的哭呢！”

崔言喝着英式奶茶，突然觉得奶茶入口特别苦，明明加了糖的。洛然狠狠地瞪了洛远易，往他嘴里硬塞了一个马卡龙甜点，低声说：“吃你的吧，怎么还有功夫说闲话！”

她抬眼看着崔言，低声说：“小孩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

“他说的对。”

崔言放下杯子，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