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崔言把车停在大路边。等到陈放出来，他赶紧下车，迎过来，冷声问：“怎么样？”

看到陈放两手空空，身后无人，着急地问：“人呢？”

“不是她。”

陈放说：“她有不在场证据。”

“铁头，你就这样破案的？”

崔言无奈道：“你办过的案子也不少了，几个杀人犯主动承认自己杀人？”

“办案讲究证据。”

陈放说：“她回答问题密不透风，你让我怎么办？况且，现在什么手续也没有，她要是追究起来，我也不好过。”

“调查她的社会关系，查她身边每一个人昨晚的行踪。”

崔言沉声说。“你就那么断定，一定是她？”

陈放冷声说：“我们现在还是应该冷静些，时间一去不回，要是侦查方向错了，我干儿子就真的麻烦了。”

“头儿，刚刚发来的消息，痕迹检查组在小区南门附近发现了一组脚印，还有，在附近路面的监控中，发现了一个疑似嫌犯的背影，技术部门正在做锐化处理……”小跟班把情况汇报完，再偷偷看一眼崔言，说：“我们现在应该先回警队，阿兵他们正在走访附近的商铺，调取沿途所有商铺的监控，一有消息立刻会传回来。”

“那你回吧。”

崔言拍陈放的肩，说：“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崔子，”陈放抓着他的手，不安道：“你别胡来，安静等着，你信我，我一定会把小面找回来的。”

“嗯。”

崔言说：“我信你。”

车子再度上路，这次是回市区。老邪累了一整夜，再加上这样的打击，快要撑不下去了，脸色极其难看，头靠在座椅靠背上，睡又睡不着，两颗速效救心丸吞下去，斜眼看崔言，气若游丝地问：“你怎么打算？”

“等。”

崔言说。等待黑夜的来临，只有在夜里，他才是真正的王者。“等个屁！”

老邪气得咳了几声，身体从座椅上弹起来，再躺回去，吼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许我跟小洛说！她还不不知道吧？”

“不知道更好一点。”

崔言说。等她回来，孩子也回来了。这样更好。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求而不得的幸福。“你为什么要对她那样？你故意的？”

老邪问：“我没觉得小洛有什么对不起你。你对她太过分。”

崔言盯着前面的车流，没有回话。老邪说：“你明明知道那姓易的对她有意思，你还把她留在那儿？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被那姓易的打怕了？老婆也拱手让了？”

“她在他那里，挺好的。”

崔言沉默半晌，吐出一句混帐话。话出口，到像是会转弯的冷箭，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调转方向，刺到自己心里。“至少安全。”

崔言补了一句。洛远易已经遇害，她千万不能有事了。易之恒千般万般不是人，但至少他能护得住她。苏芮熙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杀到易之恒眼前去。因为，这世间的女人，总希望在她喜欢的男人面前，留下最温柔的一面。狠毒，总是留给同性的。“崔言，你实话告诉我，我孙子这次，能不能逃过此劫？”

老邪闭着眼，叹着气。“我不会算命。”

崔言说：“你学过些三脚猫的梅花易数，你自己算算。”

“我不算。”

老邪说：“我怕拿不到好卦，我就要实话。”

“会的。”

崔言说：“他会没事的，我说他死不了，他就死不了。”

夜幕降临，城市上空出现了许多团状的阴云。要下雨了。崔言把开酒吧的任务，交给了老邪。独自站在高楼之巅，静寂无风，他缓缓地抽了一根烟，然后站起来，拿出随身携带的羊皮本子。到了时辰，那上面的名单就会显现出来。崔言从来没有哪一次，这样仔细地查看名单。终于，看到了那四个字。他的手指在那上面按住，平时也是如此，按住那张面团似的小脸。“妈，你瞧啊，我爸又扯我脸了，可疼啦……”小孩清脆带着奶气的声音，夹杂在这沉闷的风里，呼啸而过。真的逃不过此劫了么？不！我是十殿转轮王转世。这名册是我管着，我要谁生，谁就生，我要谁死，谁就死。指尖带着薄力，将那四个字，一点点抹去。崔，洛，远，易……但那空白之处，必定要填上另外一个名字，不得空缺。如果是这样……“阿然，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和孩子，我愿意为你们去死呢。”

如果真的必须要填这个空，那就把我填上！“大王！”

“大王！”

“参见大王！”

“哎呦，那么早，喊我们来有什么事儿啊？”

崔言身后，出现了一大批形色各异的“人”，以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为首，还有许多小鬼差们。“我要你们分散到这城市的各个角落，替我去找一个人，把这消息散出去，天亮之前，我一定要知道确切位置。”

他开始发号施令。鬼神没有人那么麻烦，得了命令，不问是非对错，赶紧办事。只有小白不走，小白在人间的时间太长了，沾染了太多人的气息。他留在最后，为了问崔言最后一个问题：“崔阎王，你没活腻吧？”

“原本是腻了。”

崔言笑笑，千年万年，这朝那代，不知换了多少替身，干的活都差不多，是挺腻的了。所以每次他都选一个短命的替身，多换换，多尝试些人生，也算是体验些民间疾苦。谁知，原是为了掩人耳目，捡了个假老婆，一不小心，倒成了真爱。“现在不觉得腻么？”

小白问。他的一身白西服，特别耀眼。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个提拔英俊的身姿，傲立在城市之巅，双手夹着一根烟，缓缓地吐出优雅的烟气。崔言双手夹着烟，狠狠地吸，点了点头，算是答了小白的话。“你不是戒烟了么？”

小白笑道。“破戒了，孩子不在，老婆也不在，任性一回。”

崔言看着他，皱起眉头，冷声说：“大家都去干活，你怎么不去？”

“我怕你想不开，我守着你，省得你从这儿跳下去。”

小白笑嘻嘻的，眼角却流出悲伤来，“你知道的吧，洛然跟我们不同的，你跟她求婚的时候，我听着呢……”“别说废话，快去做你的事。”

崔言不想听他瞎叨叨，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来，他要把心底的愁，都吐尽。“你跟她说，一辈子爱她，照顾她。”

小白深深地看崔言一眼，借着移开了眼眸：“你要是说真的，那是你亏本，她们的一辈子，不过几十年，最长不过百年，我们的一辈子，那可长了……跟这天地一样，亘古不变……大王，小的替你觉得不值啊，亏啦。”

“我有多久没揍你了？”

崔言问。“我这就走。”

小白经过崔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再选替身，真该跟九爷学学，选个富得流油的二代！钱这玩意儿啊，又管用，又邪门！一旦多了，就魔怔似的，会觉得全世界的女人爱我，都是因为老子的钱，爱得不纯粹，就不那么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