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跑过去,接近了才发觉。不是。不是他。不是崔言。她立刻定住脚步,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人,冷冷地问:“怎么是你?”
这四个字,像是刀子一样,破开易之恒的心。“你以为是谁?”
他也冷冷地问。除了我,还有谁会关心你,把你放心上。那么晚了,你一个人猫在这儿,要是坏人,你怎么办?“你别这样叫我,永远别。”
洛然推开他,走下阶梯。你别学着他叫我阿然。“你以前从不叫我,要是叫,也是连名带姓一起叫。”
洛然说。她的手很轻,用的力道也不大,易之恒却差点往后倒去。他用力地拉住她,大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
洛然仰头看着他。两人在阶梯上,一上一下,对峙着。“我怎么知道!”
易之恒说:“你现在的样子,不是在怪我,是什么?”
“除非你心里有鬼,我都没说怪你,你怎么能知道我在怪你,或许,我应该怪你?”
洛然问。她自己都不太明白,这算不算是病句。“我心里有鬼?”
易之恒冷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医院里一醒过来,就到处找你,满世界地找你,一直找到这儿,你现在跟我这些,像话吗!”
好不容易找到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好脸色。别对我这样残忍。“那我该对你说什么?”
洛然强压着心底的疼痛,“我是不是该谢谢您?我只有同意把自己卖给你,你才肯拿钱去换我的孩子,我为了九千万,把自己卖给你,该谢谢你给了个挺高的价钱?”
“你怎么能把气撒在我身上?”
易之恒吼道。洛然甩开他的手,说:“那你放开我。”
“我不放。”
易之恒说:“你别忘了,你当时答应我了,不管你的儿子,能不能救回来,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不会放你,放你出去乱走,放你心神不宁的一个人,让你想不开去为了别的男人寻死觅活么?我偏不。”
“不用你提醒我。”
洛然说。“我还明确地告诉你。”
易之恒冷声说:“这酒吧,这条街,现在都是我的了,你刚才在干什么?坐在那儿,使劲地缅怀他?我告诉你,明天我就让工程队来,把这儿推了重建!我要让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和事,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不准。”
洛然说。她穷途末路,她抓着易之恒的手,说:“你不能这样。”
“我就要这样,我就要你万念俱灰,我就要看你痛不欲生,我不准你想着他,一秒都不行。”
易之恒斩钉截铁道:“现在事情好办多了,他死了,什么手续也不用办了,你给我安心等着,选个好日子,嫁进易家!”
“我什么时候答应……”易之恒粗暴地抓着她的脸,双唇狠狠覆下。任何的拒绝,他都不要听到。他要她服从,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啪!”
洛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易之恒退后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盯着她:“你有本事,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你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一整天都没哭出来的她,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嘶声裂肺。“都是你!”
她声泪俱下:“全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你就是要害死他,你怀疑他害死你爸爸,你怎么能饶过他,是你!全是你!这一切,只有你能做得出来!你真可恶,把我关在那庄园里,亲自去送赎金,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易之恒,你卑鄙,你无耻,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恨你!”
“是!”
易之恒咬牙切齿地笑道:“就是我!”
认与不认,事已至此。瞧她刚才那快崩溃的样子。有了恨,至少能好好地活下去。洛然的拳头,密集地砸在他的身上,她的指甲在他脖子上,肩膀上乱抓着。没有爱,有恨也行。这下,至少成了她生命力惟一一个,需要用尽全力去恨的男人。爱很脆弱,随时会消失,恨多好啊,入骨入髓,一恨往往就是一辈子。“闹够了吗?”
易之恒吼着,粗暴地将她打横抱起,即使被她抓得满身是伤,依旧稳稳地不肯放手,“你要是不想我在他的地方要了你,你就消停些,我知道你厉害,你学了三脚猫的功夫,可你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你以为你真是女超人吗?你再惹我,我就在这儿,在他的地方,折磨你,让他的鬼魂看个清楚明白。”
他把她扔进了车里,把安全带给她系好,也不管她怎么闹,骂多难听的话,只忍着。易之恒把她带到了医院,强迫她躺在病床上,让医生给她输液。“她两天没吃东西了,给她打葡萄糖!反抗不从,就先来一针安定。”
他居高临下地命令着急诊医生。洛然把下唇咬出一排牙印。她闭上眼,才发觉自己已经脆弱到这个地步,浑身没有一点温度,止不住地发抖。易之恒抱来被子,给她盖上。洛然不领情,将被子踢开,头别过一边:“不要你假惺惺。”
“我不是为了你。”
易之恒说:“你现在像鬼一样,过两天怎么办婚礼?一无是处的人,唯独得张脸,你怎么敢作?”
“我是一无是处,我对你来说,一文不值,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个谁都可以的代替品……唔……”“闭嘴!”
易之恒伸手掐住了她的脸颊,将她的嘴唇捏得嘟起来。洛然说不出话了,只好发狠,狠狠地咬他。虎口处咬出了血印,易之恒还是面不该色,像是不会疼的假人。他静静地看着她:“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让你杀了我,你又下不了手,瞧你,一辈子只能跟我纠缠在一起,无论你逃走多少年,都是一样的结果,你还说错了,你现在不是一文不值的,你身价比当年高了些,你现在……值九千万了。”
他再次狠狠地一捏,洛然牙关松开,眼眶噙满了泪,瞪着他。“我再问你一次,”她冷着脸问:“崔言真的是你杀的?”
“看到你现在这个鬼样子,我后悔没有亲手杀了他,满意了?”
他拿出手帕,缠上手上的伤口,从容不迫地离开。“对了,你儿子,我让人把他从那破医院接走了,他现在就在楼上的特护区,专人看管。”
专人看管,这四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洛然听着,毛骨悚然。“你要是敢对他下手,你会后悔一辈子。”
她喊道。“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
易之恒麻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