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洛洛回来啦……”秦凤茹走出来，身上带着风。洛远易听到声音，清脆地喊着“外婆”就扑了过去。“怎么就你们回来？”

在饭桌上，秦凤茹问道。“想你就回来了。”

洛然一边吃着菜，漫不经心地答。“是不是……”秦凤茹不安地问道：“吵架啦？”

“吵什么架呀，”韩卫国夹起一个大鸡腿，放在洛然的碗里，“然然的个性，能跟人吵架？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的。”

“那是以前。”

洛然认真地说。“这次回来，住几天呀？”

秦凤茹满心期待地看着洛然，“你早上才说要回来，我都没来得及给你收拾房间。”

韩宇也看着洛然，他也对这个问题格外感兴趣。“送孩子回来，”洛然说：“我马上就走，韩宇哥，一会儿你把我送到机场，行么？”

“为什么啊？”

韩卫国闷闷喝酒，“也不多住几天，我包了个山头，搞了个农家乐，还说让韩宇带你去玩玩呢。”

“妈妈要去拍电影。”

洛远易说。“还以为做了阔太太，不用干活了呢。”

韩宇笑道：“怎么更辛苦了，还要拍电影。”

洛然看时间来不及了，大口吃饭，韩卫国嫌她太瘦，夹了一堆菜，堆成了一座小山峰。怎么吃都吃不完。洛然盯着碗，眉头皱了起来。“走了，不吃了。”

韩宇早已经站起来，穿好了外套，他手里拿着洛然的包包和大衣，走过来说：“飞机要赶不上了。”

“才吃了几口！”

韩卫国用责怪的眼神盯着韩宇，“你别胡闹，人家然然都没说赶时间，你着什么急啊。”

“喂猪似的，什么几口，我看她吃很多了。”

韩宇给递过纸巾，把大衣递给洛然，嘴角勾起来：“走了。”

洛然不禁想起小时候，韩宇总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替她解围。小时候在学校吃午饭，她不喜欢吃的，韩宇总会心灵感应似的夹到自己碗里。考试没考好，晚上回去要被妈妈骂，韩宇就一定会赖在她家里蹭饭，等到很晚很晚才会走。去韩宇家吃饭，韩叔总是给她夹菜，遇到她不想吃的，韩宇就会半路截胡，塞到自己嘴里，被骂了也笑嘻嘻。“过年再回来啊。”

秦凤茹送洛然上车，拉着洛然的手，说：“那么冷的天，拍戏会不会很辛苦？”

“不会，现在都用替身。”

韩宇降下车窗，挥手道：“阿姨，您快回去，外面多冷啊。”

“去哪儿拍戏啊？”

秦凤茹问：“武侠片啊，会不会要吊威压？有危险吧？”

“都说了有替身。”

韩宇笑着，发动了车子。秦凤茹缓缓地跟着车子走，骂道：“姓易的没良心，怎么舍得让老婆去拍戏！”

洛然想伸出头去辩解，是自己要求的，易之恒也不太乐意。韩宇非常“及时”地把车窗升起来。“我觉得秦阿姨说的对。”

他说。姓易的没良心。车子驶上正道，洛然才说：“韩宇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

韩宇问。“很多。”

洛然说。“要是当年没有出事，现在一切都不一样吧。”

韩宇感慨道。他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是当年自己不冲动，不拿刀去刺那个对洛然动手动脚的老师，不用去坐牢，一定会陪她一起上大学，一直在她身边。现在，成了她的哥哥，永远没指望了。“然然，你叫了我那么多年哥，现在成真的了。”

韩宇说。“这样很好啊。”

洛然耸了耸肩，“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韩叔喜欢我妈。”

“那你看出来，我喜欢你么？”

韩宇问着，赶紧笑笑：“我开玩笑的。”

从市区到机场，是一段很长的路。可以说很多的话。韩宇却不知道跟她说什么。“韩宇哥，你现在在做什么？”

洛然问。“怎么？你想给我介绍工作？”

韩宇眼镜下的眉眼全是狡猾的笑意，“跟你演对手戏的那个男主角，跟我身材差不多吧？我倒是愿意去做他的替身，激情戏之类的啦，哈哈……”“别开玩笑了。”

洛然说：“我认真的问你呢。”

“司机。”

韩宇认真地答。洛然看着他的侧脸，问：“什么样的……司机？”

“我给大聚和的董事长孟和开车。”

韩宇叹道：“像我这种有过前科的人，还能干什么……”“别这样说。”

洛然心里很难接受，低声说：“都是因为我，其实我一直在自责，当年考上了A大，我也不想去的，韩宇哥，你的成绩比我好，你是故意考砸的，你上复读班，也是为了陪我再考一次，我都知道，没想到……其实……他也没怎么样我，就是……”“别说了，”韩宇说：“当年的事都过去了，别说那老混蛋没怎么样，他要是真怎么样了，我非捅死他！这件事，我们不是说好了，再也不提了么？”

“你现在出来了，还有了工作，我该为你开心。”

洛然说：“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你可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到了红绿灯，韩宇把车子停下，替洛然拧开了矿泉水，递给她，盯着她的脸，认认真真地说：“我要是遇到了难事，找谁都可能，就是不可能去找你。”

“为什么？”

洛然问。“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去找你。”

韩宇扶了扶眼镜，看向正前方，“何况你要做大明星了，跟我这样的人交朋友，只能给你抹黑，我离你远点就对了。”

话题似乎越来越沉重了。洛然只好把话题转开，她轻声说：“你是怎么到大聚和工作的呢？”

“按我这样的履历，怎么能进那种大公司。”

韩宇笑道：“运气好，认识了董事长，承蒙他看得起我，给我一碗饭吃。”

“怎么认识的？”

洛然问。“我刚出来，就到了A市，想着站稳脚跟之后，再去找你，”韩宇说起以前，眼神里总像是蒙着大雾，他缓缓道来，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大城市打拼，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这样的，没学历没经验没背景，只能做苦力，转了好几份工作，后来在大聚和集团旗下的一个餐饮连锁店做送餐员，机缘巧合，遇上董事长了。”

机缘巧合。四个字说出口不过简单的音节。其中的辛酸省去不说。到了机场，没有时间让他多话了。“遇到什么难事，给我打电话。”

韩宇下车，目送着洛然走入机场大厅，扬了扬手机，“看我傻的，你一个阔太太，能有什么难事呢，或者……难过的时候。就像小时候那样，你喊一声，我一定到。”

洛然转过身之后，韩宇的目光才沉下来，说不出的落寞和难过。他知道洛然不好，至少现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