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洛然起来开工了。她换上了戏服，坐在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摆弄着。造型师出去拿东西。李威走进来，递过热咖啡，说：“没有动静。”

说的是把视频发给了洛歆，飞越依然安静如鸡，各方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洛然抬眼看镜子，镜中的她，脸上是“我就知道”的神情，但眼底，未免也有些落寞。姐姐，你还是那么狠心。苏芮熙再怎么坏，也是你丈夫的亲妹妹。在内心最深处，洛然还是希望看到姐姐做个好人。“从道歉视频过后，苏芮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李威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过任何消息了，无论是微博还是朋友圈，洛姐，这回凶多吉少了。”

“视频的锐化处理，你找人去做了吗？”

洛然说：“能不能确定那个歹徒的身份？”

李威说：“已经交给专人处理了，晚上才有结果。”

洛然捧着热咖啡，低头看摆在膝上的剧本。李威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自说自话：“飞越的股价，连续两天跌停，苏明浩还没回去，他今天还会不会来求您？要不要把苏芮熙的事告诉他？”

“不管他。”

洛然冷淡道，仿佛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她默念着剧本的台词：“人命债，唯有用命来偿还，才叫公平。”

化妆师进来了，打断了李威的疑问，他在一旁坐下，侧脸看着洛然。竟然有些想不起来，最初见她时，她是什么模样了。……苏芮熙迷迷糊糊醒过来。她很快就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窝在车后座与前排的地面上。这车子的轴距很短，紧凑型车，但这小小的位置，也足以容纳苏芮熙瘦长的身体了。她的嘴被堵着，只能努力地发出“呜呜呜”的闷吼。黑暗和恐惧，瞬间袭上她的心头。“醒了？”

位于主驾位置的人，出声了。这声音，像是喝醉酒，极慢，极沉，苏芮熙觉得自己像沉在水底，听到的声音一圈圈的荡开，让她冷得直打颤。“呜呜……”她用额头撞着主驾驶座的座椅。她想挣扎着坐起来，但被绑成这样，完全无法动弹。况且，她发觉有些不对劲，她的身体很软，根本使不上力气。“大明星，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前面的男人又问了一句。苏芮熙努力撞疼自己，用疼痛来保持清醒，但无论她怎么努力，意识都是模糊的。她挣扎了一会儿，累了，累得喘不过气，呆呆地躺着，看着城市的霓虹灯一下下打在车窗玻璃上，眼泪流出来。努力回想着，后悔自己一个人去喝酒。“放心，咱们去一个好地方。”

苏芮熙终于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李光！是他，是他回来了！他果然没死！恐惧渐渐演变成了气愤，苏芮熙激烈地反抗着，用尽力气，撞着那个座椅。人类，对陌生人总是习惯性防备，也更宽容些，而对身边亲密的人，却总是充满怒气。知道是李光，苏芮熙快气死了。车子停在一个收费站，苏芮熙更用力地吼了起来，企图引起工作人员的警觉。很可惜，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李光把车开出城，到一个荒废的加油站停下。他把座椅放倒，爬过来，盯着苏芮熙，看着她很长的时间，缓缓地摘下了口罩。借着过往汽车的车灯，苏芮熙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的左边脸上，全是如同老树皮一般的厚疤。此刻的他，就像是恐怖电影中，那些面目狰狞的恶鬼。苏芮熙止不住地发抖。她眼睛里全是泪，不停地摇头。李光的手，满是疤痕的手，抚向她的脸……“芮芮，你没把我忘了吧？”

他的声音粗野、低沉，那场车祸，将他的脸毁了，嗓子也被毁了，他现在的声音比他的长相，还要可怖万倍。苏芮熙很害怕，低低地点头。她的眼珠转着，示意李光把她嘴上的胶布给撕掉。这样她才有机会求饶。“乔小美的事，你不用担心了……”李光笑起来，沉在黑暗里的狰狞面孔上，又多了一抹邪恶的笑，“我把她杀了，谁叫她欺负你呢。”

苏芮熙的脸，惨白惨白的，透出青色。她死命地摇头，死命地挣扎着。“呜……”她奋力尖叫着。“别怕……”李光突然靠得很近。苏芮熙吓得不敢动了，连气也不敢喘，眼睛瞪得很圆。“我把胶布拿开，你不要叫，好不好？”

李光问。苏芮熙连连点头。李光小心翼翼地撕开胶布，一直“嘘”着，如同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但这所有的温柔，再配上他那张奇怪的脸，透着浓浓的诡异，任何人看了都会害怕。能发出声音了，苏芮熙不管不顾地喊：“救命，谁来救救我！救命啊！救命！”

“你不是答应我不要喊的吗？”

李光突然发狂，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撞向车窗，吼道：“你不是答应过我的么，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回事，答应过我的事，没有一样是做到的，芮芮，我以前太宠你了，我把你宠坏了啊……”苏芮熙吓得大哭起来，喊道：“放了我吧，我给你钱，你拿着钱，去过更好的生活好不好，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不！”

李光咬牙吼道：“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贱货，你只知道你自己。”

他紧紧地贴在她的耳后。苏芮熙几乎能听到他牙齿摩擦的声音。她看着远处的路上，不时经过的车辆，浓郁的绝望，将她封印住。“啊！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惊叫着，却无力挣扎。李光把她的脸板过来，苏芮熙看到了注射器的针头，发出寒光。“不，你要对我做什么？不……不要不要……”她大叫着。李光说：“很快，你就感觉不到疼了，像我这样，疼得麻木了，你就会不知道什么叫疼了，大明星，你不是对公众说，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怕检查么？”

液体缓缓地注入苏芮熙的体内，她再也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身体如同一团海绵，目光呆滞地看着李光。李光解除了她手脚的束缚，拿出了补光灯和摄像机。“你要做什么？”

苏芮熙恍惚地问道。“不错，从视频里看上去，你还是那么美……”李光说：“来，乖乖过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苏芮熙爬了过来，像是一只听话的小宠物。李光一边举着摄像机，一边指挥着，享受着……他摸着苏芮熙的头，低声说：“以前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有办法捧你上天，就一样有办法拉你入地狱！”

这天是周一。早高峰的时间，挤公交挤地铁的人遍地都是，在这循例忙着厌世的时间里，一个名为“加油站宝贝”的小视频，疯传网络。在拥挤的地铁里，在人挤人的公交上，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所有的人，都点开了这样的一个小视频。许多人的耳机里，都播放着大明星苏芮熙迷人的叫声。毫无疑问，这是个大女主戏，男主不仅没露脸，连声音都剪得一干二净。地铁那阴沉的气氛，瞬间焕然一新，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猎奇的笑意。人们工作的热情并没有被小视频点燃，但厌世的情绪，总算是烟消云散了。每个人的骨子里，大约都有攀高踩低的劣性。键盘侠们欣赏完了苏大明星的大胆演出，收起了满意，纷纷披上了斗士的披风，带着厌恶的面具，口诛笔伐。关键词“苏芮熙宝贝”刷上了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