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洛然跟陈放吃了饭，临别时，陈放有些不好开口，向洛然提了一件事。“洛然，我不知道你跟崔子到底怎么样，但明天是他爹的祭日，往年他还在的时候，我要是有空，都会跟他一起去墓园看崔叔的。”

站在小馆子外，冷风吹得人干巴巴的，陈放干搓着手，说话的时候，目光注视着洛然，生怕她没听完就拒绝了。他看洛然没反应，继续说：“你看现在出了个女尸案，消息不知道怎么就泄露了，我们警方还没做通告，明天要开发布会，给记者们做警情通报，我吧，明天一定是……”“你是想让我去？”

洛然打断了他。她总是细声细气的，就算是被打断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陈放反而笑起来，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胡渣冒出来也没时间去管，一张奶油书生的底子，总是有不合适的粗野。他把手插到兜里，双肩耸起来，笑着询问：“行么？好歹你跟崔子也算是……”“行。”

洛然一口应下，“不管我多忙，我都会抽出时间去的，太冷了，估计一会儿有雨，我先走了？你把地址发给我。”

崔言父亲的祭日，恰好洛远易学校放假，洛然一大早就把他叫起来。外面下着雨夹雪，正是最折磨人的天气。“妈妈，我们要出去玩！太好了！咱们去科技馆吧！”

洛远易乖乖地穿上秋衣秋裤，洛然跟他说是要带他去玩一天，小家伙高兴极了，保姆也被赶出去，冲到衣帽间里，要自己挑选衣服。洛然跟着他进去，摸着他的脑袋说：“妈妈今天穿黑色系，你也配合配合我，行么？”

说着，挑出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超级厚，那里面的绒打得十分充实。洛远易皱起眉头：“又不是去滑雪，不是在车里，就是在室内……”“去科技馆之前，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外面很冷。”

洛然劝说着，还给他穿上了黑色高领毛衣。很快，洛远易就被包成了一个圆乎乎的黑球，站在镜子前，皱着眉头。洛然也是一身黑色。“威仔一起去吗？”

洛远易在吃早餐时问。“我开车带你去。”

洛然说：“妈妈考试都考过了，以后去哪儿，我开车带着你。”

“阿恒爸爸说，傻瓜才自己开车呢，无论是什么类型的事故，主驾驶的危险系数最高，死亡率也最高。”

洛远易咬了一口吐司，抬眼看到易之恒下楼，遗憾道：“爸爸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有重要的会议。”

易之恒看着母子二人的打扮，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有点沉。洛然并不经常穿黑色。“去哪？”

他问。“妈妈要带我出去玩。”

洛远易说。“让威仔开车慢点。”

易之恒拉开椅子坐下，端起咖啡杯。“今天我自己开车。”

洛然说着，看着易之恒说：“不然你给我买车，摆着好看么？”

易之恒的眉头皱得更紧：“今日天气很糟糕。”

言下之意，开车并不安全。“我开慢一点就行了。”

洛然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说，从头到尾，她都在盯着平板电脑里的娱乐周报，正在检查自己的采访有没有被掐头去尾断章取义。易之恒刚想说些什么，易如月也下来了，坐下之后，几个深呼吸说：“阿恒，一会儿我跟几位董事要是开起火来，你可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啊。”

今天的易如月，也是一身黑，头发干净利落地束在脑后，妆面干净利落，极细的黑色眼线，鲜明的红唇，霸气十足。她碰了碰洛然的手，说：“快看看我，我今天怎么样？”

“很好。”

洛然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易如月眯起眼睛问：“我今天的耳环，好看吗？”

“好看。”

洛然点头。“阿然，我今天就没带耳环。”

易如月拍了她一把。洛然很认真在看杂志，完全是为了掩饰心中纠结，她觉得该跟易之恒说，但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易家的姐弟二人，都是经过千锤万凿修炼出来的人精，双商极高。眼神对视，难免会被看出破绽。姚雪仪从房里出来，也是打扮整齐的。“要出去？”

易如月问。“唔……”姚雪仪也是眼神躲闪着，坐下之后，就安静地盯着手机。她好不容易，偷偷拿了易之恒和洛远易的毛发样本，今天出去送检，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要偷偷地做，所以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是去做美容，还是……”易如月追问。“哦，有个慈善活动。”

姚雪仪说着，转头对身后的阿姨交代：“我晚饭在外面吃了才回来。”

很快，易家的半山别墅，连接三辆豪车驶出去。洛远易坐在安全座椅上，静静地看书。他恍然抬头，看到方向不对，正在远离闹市，他忙问：“妈妈，咱们去哪儿？”

车子在一家小花店前停下，洛然下车之后，把孩子也抱下来，说：“咱们买一束花，先去一趟墓园。”

“去墓园做什么？”

洛远易问。“去看望一位爷爷。”

进了花店，挑好了花束，放在后座，把洛远易也安置好，给他一包坚果吃着。洛远易转头，看着那束白色的花，问：“是我的爷爷么？”

“嗯。”

“那就是阿恒爸爸的爸爸咯？”

“不是。”

“那是哪一位爷爷？”

“你没见过的爷爷。”

“没见过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或许你过了，那位爷爷感觉到，会很开心吧。”

“是我忘记的那些事吗？”

洛远易若有所思地问。“嗯。”

来到墓园，雪越下越大了。洛然把洛远易的拉链给拉上，给他戴上手套，让他捧着花束，一手撑伞，一手牵着他。崔言父亲被安葬在了较大的共用墓园里，放眼望去，浅灰色的墓碑拥挤地排列着。洛然掏出手机，看了地址，仔细地找着，几排几列。她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为了不让雨雪打到孩子头上，把伞压得很低。“找到了！”

洛然找到了横列，刚要带着洛远易走进去。洛远易松开了她的手，往前指着：“妈妈，除了我们，好像还有人来看崔爷爷哦。”

洛然把伞举高些，抬起头。先是看到了两条大长腿，目光逐渐往上，那笔挺的身姿……那人也撑着一把黑伞，只能看到侧面的剪影，看不清容貌。这一刻，洛然的心中打着鼓，这个人……她几乎要脱口喊出崔言的名字。蓦然，那人听到动静，转过来……“你来了！”

“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