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条破旧的公路旁，一辆满是灰尘的载客汽车停了下来。蒙小河，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满脸沮丧地下了车，后面跟着同样沮丧的父亲蒙大恒。“阿河！”

迎面走来的，是满脸忧虑的母亲覃雪芳，一个岁月痕迹明显的农村妇女。覃雪芳丧极而喜地打量着蒙小河，像是怕儿子身上缺了一块似的。“妈！对不起。”

蒙小河叫了声，本有千言万语，但现在实在说不出更多的话，扛上行李就往家走。路上，不时遇到千螺屯的乡邻，但一家三口是见人就躲，尽量低调地往家里走去。刚到家门口，却传来一个声音：“大恒哥！回来了呀！”

是蒙大成，蒙小河同宗叔叔。蒙大恒应了一声，仍然不想多理会，蒙大成却是提嗓子说道：“阿河可是有本事了，不但考上了好大学，还学会打架了。”

蒙小河直接快走了一步，走入家门。蒙大成却追了上来，满脸责备：“阿河，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怎么就偏偏打架，还把人打成了重伤，这次赔了不少钱吧！还好是不用坐牢啊！不用你爸妈得要哭死了。”

“都别说了。”

蒙大恒打断了他的话，走进屋子。“咋还不能说了。”

蒙大成竟追了进来，冷冷笑道：“他敢做就别怕人说，怕被人说就别回来了，想当初他成了县里高考状元的时候，这镇里县里都来祝贺，那是多风光啊，好事能说，坏事就不能说了，天下可没这理。还重点大学中都科技大学的学生呢！你以为你了不起，还打架伤人，以为法律就治不了你，告诉你，法律是平等的，可不惯着你。”

“都别说了！”

压抑了一路的蒙小河，终于也是暴发了，冲出来朝着叔叔大喊了一声。“哟！还牛气了！”

一直被蒙大恒家比下去的蒙大成冷笑道：“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呢，给你提个醒，你已经被开除了，不是大学生了，拿不了大学毕业证了，也找不了好工作了，只能像我们一样子，在家里种田，到工地去扛砖扛水泥了，哟，说到这个，你可以来找我啊！这方面我还是有门道的。”

“不用了！我就是没毕业证，我也比你强！”

“哈哈哈！你就吹吧，我等着看你怎么比我强。”

蒙大成继续落井下石地说了一通，直到覃雪芳拿水来泼他，他才得意地离开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可是蒙小河不后悔，当时要是不出手，田图就要被打死了。这一件事，确实证明了蒙小河现在真的有一种叫生命之神的力量。事情缘起于打架事件前的十几天，蒙小河外出之时，遇到一个摔倒在地的青年，当时人伤得挺严重，他力排同行众人之议，把人送到了附近的诊所，那青年好转之后，便抓着蒙小河手，满是感激地谢了一会，最后说了句：“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送你生命之力，但是你万不可让外人知道。”

蒙小河不知道什么是生命之力，但在那之后，确实觉得自己较以往更有精神。那天打架的时候，蒙小河只是轻轻一推，就把要打田图的蒋聪打得重伤倒在地上起不来，呼吸没了，心脏也快要停止跳动了。蒙小河将他还不熟悉的生命之神强行灌入蒋聪身体里，蒋聪就奇迹般地复活了过来。但蒋聪装成重伤躺在地上，因为确实吐了满满一口血，最后鉴定成重伤二级。因为有人证，有监控，责任全在蒙小河，所以赔了一大笔医药费，好话说尽，蒋聪一家才没有追究，不然蒙小河得要进去了。但事情盖不住，蒙小河仍然被学校给予开除处分。本来马上就能出来工作了，却几乎让家里倾家荡产，甚至连找好工作的大学毕业证都没拿到。原本的人生计划，全都完了。“阿河，走，去拜一下社公。”

蒙小河躺在床上思考着接下来的人生方向，便听到妈妈覃雪芳叫他。拜社公是千螺屯一带长久以来的习俗，节日要拜一拜，有好事要拜一拜谢神，有坏事也要拜一拜求神保佑。社公，就是土地公，“大学生”蒙小河已经不信神佛。长久以来为了不拂爸妈的意，他才去做样子。社公亭前，从来是只曲膝不碰地的蒙小河屈膝跪下，低了下头。刚行了礼的蒙小河，突然看见眼前的社公像一阵恍惚，随即就有一个手拿拐杖的白胡子老头现身出来。“哎哎哎……你可别拜我啊！”

“你？”

蒙小河差点没叫出来，但不想吓到旁边的爸妈，才收了嘴。“上仙，你可千万别拜我，我实在受不起。”

“你是谁啊？”

蒙小河用口形说道。白胡子老头指了指社公像。“你是土地公？怎么可能？”

蒙小河确实是看到老头子是从那社公像冒出来的，而旁边的爸妈，完全不像看到了白胡子老头的样子。“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先在这里祈祷一下。”

“随便你，别呆太久，可能随时会有不少人路过的。”

蒙大恒，覃雪芳是在提醒蒙小河随时有人像蒙大成一样嘲笑他，让他沉住气。二老便带着祭品回去了。“你是土地公，你刚才叫我什么？”

“上仙啊？”

土地公看蒙小河眼神不对，解释道：“你身上有生命之神的力量，你当然是上仙。”

“我身上有生命之神的力量？”

想起以往的事情，蒙小河向土地公问道：“生命之神的力量是什么，有什么用？”

“生命之神，便是能带来生命，润泽大地，滋养生命，枯木逢春。”

这不就是春天到了吗？“那你是土地公，你有什么力量？”

“我是土地公，这一片地里的东西都归我管。”

想起“问路问到土地公”，莫非他就是个人脑GPS。蒙小河看着社公庙前已经荒了的广阔天地，想起小时候在这来摸鱼抓蛙的事情，便问道：“这一带是泥洼地，有很多的泥鳅黄鳝，你带一下路，带我去抓条黄鳝，记得，要最大的。”

土地公一捻手指，说道：“走！”

蒙小河踩到泥洼地，鞋差点儿就湿了，但是地面突然一硬，像是踩到了水泥路上，但脚下明明是水草和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