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萝眼睛微微一眯，终于从上往下正眼打量着叶翩然。从一见面开始，她便看出叶翩然出身非富即贵，而她师兄莫友光在相府做事，她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叶翩然的身份。与相府有关，又姓叶，不是安世侯是哪家？这丫头不好好待在侯府做小姐，为何忽然想要学医呢？怀着一点好奇，柳绿萝开口道：“我师兄的医术在京城也算是拔尖的，你本可以拜他为师，可他却带你来了焚香院，那便说明有什么缘由让他教不了你。你不如先跟我说说，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

叶翩然心服口服：“先生真是心思缜密，一针见血。”

语毕，她从身后灵仪和灵枢的手中拿过那两份有问题的药渣和兰草安神香，摊开放在柳绿萝面前，又将公孙瑗的病情大致说了一遍。柳绿萝听完后，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拿起那两样东西，道：“随我进屋。”

进到屋内，叶翩然本以为会看到祝文口中的那个“讨债鬼”，可屋里却是空无一人，那人想来早就走了。柳绿萝先是将药渣倒在竹筛上检查了里面的成分，随后又刮下一块香屑，扔到了手边的香炉中。顷刻间，空气中的药香便被一股清馨的兰花香所替代。她只轻轻吸了一口，眉头便立即用力皱起来。莫大夫追问道：“师妹，如何，可看出什么问题了？”

柳绿萝睁开眼，用茶水浇熄了香炉中燃着的香屑，说道：“不怪你辨认不出来，这两样东西里都加了一种极为绵软的慢性剧毒，一者为药，一者为引，单独看与普通的药材和香料无异，可一旦碰到了一起，便会一点一点蚕食人的五脏六腑，精神血肉。最后完全变成一副空壳，吐血而亡。”

回想起公孙瑗上一世死时的模样，可不正是药石无医，吐血身亡的？叶翩然心内涌起一股浓烈的悲怆和愤怒，恨声问道：“先生，此毒可有解药？”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毒，除非找到下毒之人，否则怕是解药难寻。”

柳绿萝轻轻摇了摇头。叶翩然紧紧闭上眼，忍不住将手按在虎口的红痣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而下。若不是她偶然获得了这个空间至宝，又机缘巧合下从空间中得到了可以医治娘的方法，这辈子岂不是又要眼睁睁看着娘以那样痛苦不堪的方式死去了？“我知道你想学医是为了医治你娘，我也能够替你研制解药，可你说你娘用了这东西已有三年，想必已是毒根深种，无力回天了。如此，你也要学医吗？”

柳绿萝问道。叶翩然睁开眼跪了下去，颤声道：“是，我想学医！”

“好，那我便问你三个问题，如若你的回答能够让我满意，那我便收你为徒。”

柳绿萝道。叶翩然擦去眼角的泪，道：“请先生赐教！”

柳绿萝的目光倏然变得凌厉起来：“到底是何缘由，让你如此坚定的想要学医？”

叶翩然缓缓摘下面纱，露出脸上那道精心伪装过的伤口，道：“先生早就看出我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吧？可先生并不知道，这道伤疤，险些要伴随我到终生。我想学医，不过求的是能保护自己，保护亲人罢了！”

“哦？我以为你会说学医是为了济世天下，拯救众生。”

叶翩然笑了笑，道：“一名医者，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谈何济世天下？”

柳绿萝又问：“倘若他日你学有所成，你又当如何？”

“倘若他日我学有所成，不敢说济世天下，却也定会凭一已之力，力所能及的救治他人，绝不生半点害人之心，也绝不用医术行不轨之事。”

叶翩然说道。习医者，若想学有所成，归根究底不过一个“仁”字。可这个“仁”字听着简单，做起来却是极为困难……柳绿萝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颇有些落寞，低声问：“倘若有一日，你的仇人身受重伤倒在你面前，你有能力救他，你是救还是不救？”

是救，还是不救？叶翩然不由想起自己前世的死，想起恶毒的叶迎柔，想起毒根深种的娘亲和痴傻的弟弟，一颗千回百转的心终究还是硬如寒铁。“既是仇人，那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倘若我救活她，她伤好便要杀我，那我救活他的意义何在？医生并非菩萨佛祖，一味的软心肠渡不了别人，亦渡不了自己。”

就好像她的上辈子，对别人付出一片善意，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为了自保，我会在医治仇人的同时，给她下一种只有我能解的毒。倘若治好她之后她还想再胡作非为，那便由我亲自来了结她的性命！”

听完这番话，莫大夫侧过头深深看了柳绿萝一眼。“好，很好！”

柳绿萝望着叶翩然的眼神开始变得炽热起来，“你最后这个问题答得甚合我心意，我今日便收下你这个徒儿了！”

狂喜瞬间席卷了叶翩然的心，她惊喜地睁大眼，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反应。莫大夫见状，忍俊不禁的抚着山羊胡道：“还不快给你师傅行礼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