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翩然的目光冰冷如霜，落在月儿身上，不禁令她稍稍后退了一步。灵枢和灵仪大为震惊，立即冲上去护在叶翩然身前。灵枢想到自己这几日尽心尽力地教月儿学习侯府的规矩，渐渐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方才沐浴时还忍不住在叶翩然面前为她说好话，怒得声音都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混入小姐身边，到底有何目的！”

月儿本来就没指望能瞒住叶翩然多久，此时被拆穿，她神情并未有任何的慌乱，十分镇定地问道：“小姐是如何看出不对的？”

“其一，你掌心的茧子集中在虎口与掌心底部，这是常年握剑才会有的表现；其二，你走路时的脚步比其他人都要稳健，说明你底盘牢固，身负武艺；其三，灵仪与灵枢两人合力才能抬动的水，你一人就能做到，说明你的力气，比寻常人都要大上许多。”

叶翩然缓缓说道，“还有一点，也许你自己都没察觉，你不论是站着亦或是坐着，姿态从来都不曾放松，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剑。你露出如此多的破绽，我若再看不出来，岂不是太过愚钝了？”

“小姐观察入微，奴婢心服口服。”

月儿满脸折服，她后退一步，给叶翩然行了一个大礼，朗声说道：“在下夜泠月，特奉三王爷之命，前来保护小姐！”

早在察觉月儿并非寻常人的时候，叶翩然就猜测过月儿的身份与进入侯府的目的，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丫头居然……居然会是三王爷派来的！灵仪和灵枢也很震惊，迟疑不定地打量着夜泠月。“是三王爷派你来的？”

叶翩然脸上有着明显的错愕。三王爷他为何要这么做？不……他，他怎么不提前与她说一声，反而设计了这一出闹剧？“不错。”

夜泠月点头说道。“既是三王爷派你来的，你直接向我说明便是，何须撒那些谎来骗我？”

叶翩然心情十分复杂，不由得有些嗔怒：“那市集上要强抢你的恶棍，还有你那已经‘下葬’的爹，也都是三王爷安排的，是么？”

发现叶翩然动了怒，夜泠月有些慌了：“小姐息怒！此事与三王爷无关，全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三王爷只说让奴婢前往侯府保护小姐，是奴婢听说小姐心地善良，故而才想了这个法子接近小姐的！”

三王爷对小姐如此上心，可别最后因为她的缘故，让小姐对三王爷心生不满，坏了王爷的美事才好啊！她左一口三王爷，又一口三王爷，听得叶翩然耳根子直发热，故作沉稳地冷哼一声：“纵然如此，你也不该用那样凄惨的身世欺骗我。”

夜泠月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莫名有些苦涩：“也不全然是欺骗小姐的，奴婢的确是蜀州人，爹娘也的确死了，只是他们走的时候，奴婢不过才七岁。他们死了之后，奴婢就离开了蜀州，一路北上乞讨，直到后来遇见师傅他老人家，有了一处容身之所，奴婢才能得以存活至今。”

“小姐方才有一句话，当真戳进了奴婢的心窝子里。”

夜泠月低下头，“倘若当年能早些遇见小姐，奴婢的爹娘也不会死，家也不会散了……”她眼眶里的泪与悲痛的目光真真切切，叶翩然心中的气恼慢慢消散，无奈地长叹一声：“天意弄人。”

“小姐，就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吧，”夜泠月抬起头，“奴婢一定竭尽所能，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小姐的！”

“入了兰心院，你要护着的可不仅仅是我。”

叶翩然纠正她，“夫人与小少爷的安危你也得仔细留意了。”

听她这么一说，夜泠月就知道自己可以留下了，她笑逐颜开，立即拱手道：“奴婢遵命！”

“你……”叶翩然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叶翩然又叹息了一声：“你替我给三王爷带一句话吧，就说……多谢三王爷美意，叶翩然感激不尽。”

夜泠月笑弯了眼：“是，奴婢这就去办。”

夜里的北武王府比白日更为庄严冷肃，偌大的王府内没有任何下人走动，只有身穿软甲的士兵在严密巡视着。书房内，淳于炀正在翻看边关传回来的军报，忽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声音。“王爷，夜泠月求见。”

淳于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夜泠月是夜苍穹的师妹，他将她招揽入府，就是想要安排她到叶翩然身边保护，此时的她应当在侯府伺候才对，怎会忽然回来？难道……是侯府那边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宣。”

他沉声说道。片刻后，书房的门被人推开，穿着侯府丫鬟衣裳的夜泠月走进门内，恭恭敬敬地拜道：“属下夜泠月，见过王爷。”

“发生何事，怎么这时候回来？”

淳于炀问道。夜泠月低垂着头，回道：“小姐看穿了属下的身份，特地让属下回来给王爷带一句话。”

听说不是侯府出了事，淳于炀松了一口气，道：“什么话？”

“小姐说，多谢三王爷美意，她心中甚是欢喜。”

夜泠月眼珠子狡黠一转，到嘴的话竟是自作主张地换了一种意思。淳于炀听后，脸色稍缓，声音都不觉带上一丝暖意：“她是如何看穿你的？”

这一下夜泠月没再敢自作主张，将叶翩然是如何发现她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淳于炀。“她的直觉的确敏锐。”

淳于炀唇角微微扬起，眼前不禁浮现出一抹倩影，于是，他一直试图压抑着的思念便像破开了闸的洪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有些时日未见了，不知她最近都在忙活些什么？还像之前那样，闷在屋中刻苦钻研柳绿萝扔给她的那些医书么？秋闱已经开始了，她那个庶兄去了贡院赶考，日子应当过得比从前轻松了罢？不知道她得知夜泠月是他派去时，脸上又会作何表情……看出他已是神不思蜀，夜泠月低头偷笑，而后抬起头强装严肃地问道：“王爷，属下这就要回侯府给小姐复命了，您可有什么话需要属下带给小姐？”

淳于炀心中悄然一动。带话给她？他之前倒是不曾想过……沉吟了一番，他取出一张信笺，提笔在上头写了一句话，随后便将它交给了夜泠月。“你替本王将这封信交给她。”

“是，属下一定亲手交到小姐手中！”

夜泠月眉开眼笑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