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不第一的，让别人听了，还以为你到这儿来勇夺奥运冠军来了。”

陆容渡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打趣，转了个身偷摸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强行将自己从刚才的悲伤情绪中抽离了出来。为了看上去正常些，他还好好地把东西收在了一旁，挨个儿叠好。猛然间也发现这边原本开着的几间店已经打了烊。安东尼和工作人员为了不打扰他们俩的对话，也一并先离开了。手里拿着毛巾地陆容渡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把东西都放进了包里的衣物袋里，整齐放在桌上。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了，陆容渡转身回来却发现，许芳脸上已经挂着亲切又浅淡的笑容了。像是刚才俩人的对话——只是发生在了另一个时空一样。就连许芳那一声冷笑都变得那么不真实。可这，对于陆容渡来说却难以忘却。或许就连许芳都未曾注意到，陆容渡看上去格外神经大条，对生活对事情，或许连自己昨天中午吃了什么饭都记得不大清楚。但陆容渡却总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想要记住的所有事情。比如某部曾经出演过的电影里面，自己触动最为深刻的句子。又或者说，陆容渡完整地记得小时候上台诗朗诵，因为自己一时的决定，讲到一般就直接跑回后台，留下评委和主持人难以收场的局面。虽然那时候他未曾想要记住——但所有一切都像电影一样，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哪怕是二十间年后的今天，陆容渡也能想起那时候因为大声朗诵而干哑难受的嗓子，和夕阳西照给那日留下的鹅黄色滤镜。也许，陆容渡生来就是适合吃这碗饭的。尽管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配合许芳现在的“大方”——然而刚才那一幕——许芳眼里流露出所有这个圈子里的人的厌烦，和想要将自己拉入他的“圈子“里而不断的试探。在陆容渡见识过了最真实的许芳之后，重新看着身前这个毫无攻击感的人，却始终放不下心理下意识设的防线。毕竟除去“同类“这一个共同点，两人之间还有着利益牵扯。任何与钱沾上的关系，对于陆容渡来说，都会被自动归纳入“工作联系“中——他陆容渡是老板的时候除外。“先去拿车吧，我送你回去。”

许芳歪着头道。陆容渡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他才不会带着许芳到周显生家里呢。打狗也要看主人，他现在就是许芳的老板，要三堂会审也得先过了自己这一关才行！“不着急，先去找个地方，好好把你的事情聊了吧。”

许芳完全没有质疑陆容渡的决定，只是说，“刚才和工作人员闲聊时，他们把内部人员通道和我说了——”陆容渡完全不等许芳说完。“走。”

“好。”

从景观台下楼倒是很快，花不了多少时间。陆容渡他俩若是乐意，走路也能到楼下。不过，最要命的是，楼下集聚着不少粉丝——多亏了许芳，现在他们两家的粉丝都在。那些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就连蚊子想飞出去都得忖度忖度自己几斤几两。在这种情况下容洛的果断选择了员工通道直通地下车库，也算是他们之间心领意会的一个潜规则吧。在躲避粉丝的关注上，陆容渡和许芳之间仿若心有灵犀。关于这件事情，陆容渡在没有成名之前也曾经问过容洛。“欸我说，那些一天十次热搜的大兄弟们都得是怎么样的强人啊，360°无死角将自己的生活直播的明星们——真的不累吗？”

陆容渡伸了个懒腰，“哪天咱俩一出名，结果狗仔们跟拍，发现我们下了班偷偷摸进一家小巷——狗仔们以为我们私下联系导演准备搞事情，拿起炮筒——”说着他双手往身前比了个姿势，仿佛自己就是狗仔一样。然后继续道，“发现咱俩摸进了一家冒节子，吃得满嘴油光。那场面，啧啧，我都看见粉丝们在爆料下评论‘脱粉了’的场面了。”

事实上那天晚上，陆容渡和容洛俩人是吃了一顿火锅。吃完准备消消食儿，所以在江边散步。晚风吹得依旧清凉，把夏日的炎热消散了个七七八八，正是最惬意的时候。那时候，两人也算不上大红特红，刚能够过上不错的小日子——他们俩同租了一间不错的公寓。也算是刚开始两人一起生活的日子。新房这边环境也幽静，每天晚上散步闲聊成了他俩的娱乐活动之一。就这样不带任何功利，两个还算不上特别有名的演员，就在那里聊起了这些“可能”——甚至对于他们俩来说还算是遥遥无望的事情。容洛也算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复道。“作为公众人物，你你收获了远超过你所付出的努力的巨额收入，就必定要付出额外的东西来抵消掉这份不平衡。而‘明星’的私生活作为一种能让普通人光明正大地窥探他人生活——而且是较为合理的通道，也可以变成闲聊的谈资，就被默认成为了明星该承受的‘代价’吧。”

容洛脸上出现一丝惋惜的表情。“只要不是太过于反感这些事情，我觉得……大部分人想要入这行的人心里都是有过准备的。”

很显然，陆容渡那时候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大部分人过自己的生活，从来都是有着规划的。就算是没有规划，人们也总会给自己确定好一个大致的方向。然后在这个领域里，慢慢的去探索去摸索。等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有了一定把握之后再去进行风险型的投资——比如说发展一个副业，又比如说跳槽。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现象了。也是大部分人会选择的稳妥之路。但是，陆容渡从小就不一样。他轴得特别二的清奇。作为一个深爱航海文化以至于在一周时间内看完海贼王星际迷航加勒比海盗得男孩，陆容渡在男孩时期就已经带上了手钩，在家里发出了“我会让我的小船随意漂泊到世界的任何角落，然后征服那里！”

这样豪言壮志的人。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完全是随性而为。没有遇见容洛之前，他一直幻想着自己会继续学着金融，然后变成了华尔街之狼里面中年李子那种穿着一身帅气西装，梳着油头对着股票直接神仙操作，分分秒秒收益上千万的人。陆容渡的手里握着的，那是键盘吗？不是。那是股市。是不少人投来的羡慕眼光。当然，那时候的少年总是抱着这样的幻想，总以为自己会是所有电视动漫甚至是小说的主角。这些幻想也在他上大学之后彻底的幻灭了。尤其是在计量经济学那门课之后。在图书馆通宵奋战的日子里，陆容渡感觉毕业后找个工作，等上几年时间后买个房，最好是结了婚，把人生的任务完成了。换换兴趣，换换爱好，研究研究手表，看一看怎么钓鱼。摸着自己日渐升高的发际线和肥腻的肚腩。在吹嘘往昔峥嵘的过程中，慢慢朝着死亡靠近——这样一眼到头的日子——好像也还行？快快乐乐当个肥宅也挺不错？结果所有的幻想，所有的规划——如果当肥宅算得上规划的话。也许，那样的生活，就是陆容渡对自己的散漫人生定下的结局。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遇见容洛之后，改变了。原本只是陪着容洛到处跑片场，顺便打个酱油的陆容渡也意外地也走上了这条路。到现在，变成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影帝。这一路上他走得算顺，也算是不顺。大概就是随着人生的方向去野蛮生长，总会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但好在，陆容渡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可即便他没有放弃自己，也绝没有想过想要把完全的自己兜售给这个圈子。娱乐圈庞大得像是生活里四处都有一面巨大的屏幕。外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那种感觉总让他有些不太适应。那时候陆容渡还没有察觉到这一份异养究竟是来源于何处。他只是本能的觉得会有一些不对劲。一切属于这个圈子里的东西，似乎都带着浮躁。聚光灯，目光，信息，邀约，甚至是代言——会在那么样的一瞬间像潮水一样场涌过来。把陆容渡给淹没，然后推到一个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那一刻，就算是陆容渡自己不想，聚光灯也会把他的眼睛给闪瞎。往大脑里面灌进酒，让陆容渡彻底的迷失在灯光之下，甚至都应接不暇。陆容渡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东西立马撤去。效率之高，SF都不得不称之为绝活。陆容渡一路上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生活的变化，一边听着容洛对于这一切的理解。他点着头示意自己有听进去容洛刚才说的那些话。可陆容渡心里却似乎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着，不。他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他像是半开着玩笑一样地说，“容洛啊，如果有一天我们俩红了，会不会也像是电视上那些人一样？走到哪里都有人蜂拥而至。从你睁眼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得不想起想要戴上所有东西，直到回到家也不敢停歇。”

容洛笑了笑，手轻轻的搭档上他的肩，目光却望向了前方。陆容渡，随着他的目光往前方看去。这个城市没有变，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巨大的灯牌，现代化高效率的社会。可是在那中间夹杂着不少别的东西。在公园里散步的老大爷还有小孩，小贩的叫卖声，还有巨大广告屏上投放的各类广告。这些融杂在一起，让那个晚上显得格外的特别。“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出现，或许我们都只能学会去适应。”

容洛的声音软糯糯的，总让人想起棉花糖，“我不担心私生活被人跟拍，抑或是让什么都不清楚的人评价——因为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我们总能给互相以勇气，支撑着面对陌生又强大的一切。”

“你说是吗，小渡。”

那时候的陆容渡转头看着容洛的侧脸，眼里已经没了周遭的一切。他止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当然，无论如何，我总会在你身后。”

此刻。陆容渡和许芳两人也不知怎么的就已经到了电梯上。刚进了电梯，陆容渡就自然地从手包夹层里掏出了两幅口罩，一副给了自己，另一副自然地递给了许芳。许芳也自然地接过，不过有些调侃的意味。“你要知道，光靠一副口罩是不可能躲过哪些人的眼光呢，对吧？”

陆容渡自然地白了他一眼，翘起幺指把口罩戴上，闷闷声音从口罩里面传来。“我本来就没指望过这能挡住他们，我就是单纯的偶像包袱重罢了。”

许芳也跟着戴上口罩，“怎么平常没看出来我老板这么注重形象？”

“我不也没看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陆容渡戴好口罩突然有些局促，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站着，便只好靠着电梯内侧。“现在我该怎么叫你呢？我的艺人许芳？还是即将回来上演一场家庭伦理大戏的私生子呢？或者应该更直接的叫你——老板？”

许芳轻轻摇头，“老板倒是不至于。”

“不过你要是想叫我的话，或许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叫我小芳芳。”

陆容渡没有回答。电梯缓缓下行，电梯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之间的尴尬情绪延续了不过两秒，陆容渡却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时间。“既然你的来头比我们所有人都大，怎么会选择到我这儿来？”

“如果是说因为率性，不过是个富二代的基操罢了这种话的话——我劝你最好把这话收回去。”

“因为我不信。”

听了这话，许芳耸了耸肩。“好吧，你完美的把我的第一个理由给塞了回去。既然这样，我只好告诉你我的真实意图了。”

在调查完许芳，对他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后，陆容渡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份自己的推测。许芳到自己这儿来，又和祁绍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秘密。既逃离了总部，又没有完全撇清关系。想来无非就是两种情况：第一，许芳在故意示弱。好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这样就能暂时缓和和祁绍之间的尴尬竞争关系，如果是这打算的话，那就是为他未来夺回家业做的准备。第二，其次，从许芳和祁绍两人合作做的事情来看，明显并没有太大的对峙的情绪，相反，两人却还像是朋友一样互帮互助。既然两人在利益上互相构不成威胁，却又能够以同父异母这样的关系成为朋友，说明他们的敌人只能有一个那个敌人。陆容渡最大胆的猜测，便是老爷子。无论许芳说出任何倾向于这两个推测的话来，陆容渡都不意外。他陆容渡虽然现在看上去是许芳的老板，可实际上，他这个小小的工作室——或者说现在当下的他不过是三股势力角逐的角斗场罢了。而温省那个傻白甜，真的是自己撞到了枪口上。此时此刻，陆容渡都不由得开始心疼起了对此一无所知的温省。他知道自己向来是温省的头号敌人，温省这么多年来炒作拉踩，暗黑的大部分事情——多多少少是和他陆容渡有关的。往日里也就算了，两人互相竞争还给对方的名气上带点助力。毕竟白来的自来水谁不喜欢呢，甚至都不用自己去买通稿花钱了。这么好的免费宣传，任谁会不喜欢？就连敬哥哥有时候都会说。“这个温省啊，有时候也着实是坏心办了好事。”

他们正愁这段时间空档期，想要宣传宣传却找不到风口。温省那边一通通稿直接乱猜，搞得自家的粉丝白白的上去跟人理论一番。一不小心，又出名了。陆容渡在家里都能笑出声儿来。虽然长久来看，这么消费自己的名声对他陆容渡会产生负面效果。但在需要广告代言或者是接比较好的商业资源的时候。这份宣传——就显得还算不错。可这时候和往日里却又不太一样。陆容渡心里和明镜儿一样。虽然自己之前也是为了自己个人的理由主动靠近了这权力中心，可没想到一不小心他被权力中心给盯上了。而且还直接成为了他们手中的棋子。在这种情况下，温省还贴过来，硬要跟自己较量。那就真是苦了，这傻白甜了。“哎。”

陆容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十山路18弯。可是现实里也缺过了不过几秒钟。许芳听见他一声叹息，便打趣道，“你对我的想法如此复杂吗？我还没有开口，就已经到了要叹气的地步了？”

陆容渡几度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但始终没能说出来。眼见着就快到了地下。陆容渡直接放弃了解释，挑了挑眉毛示意自己也是无奈之举。然后说道，“你继续讲吧。”

许芳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抓住了陆容渡的手腕，“这件事情，我上车了和你讲。不过我不确定地下停车场会不会有人溜进来。过会儿打开门，若是有人，你就跟着我直接跑。”

陆容渡被这突如其来的偶像情节给闪瞎了眼，他有一些惊慌失措，“跑倒也不至于我也可以签个——”“钉——”电梯门打开了，门外没有预想的狗仔和蜂拥的粉丝，不过，门外也没空着，而是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他们俩都认识。周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