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这么大的火。旁边的大哥机灵，看事不好，拉着全身湿漉漉的弟弟就跪了下去。陆二叔浑身冷汗涔涔，整个人从头冰到脚，牙齿颤抖的咯嘣响，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陆家，不允许重男轻女！”

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捣了两下，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兄弟俩原以为母亲只是单纯的不喜重男轻女的风气，直到老夫人缓缓道出一段往事。“你们两个，有一个姐姐…”老太太一开口，眼睛里面就浸染了一层泪水。往事不堪回首。还是年轻的时候，刚嫁到陆家，作为陆家长媳，她自然知道自己有义务为他们传宗接代。那时候，陆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婆婆，出了喜欢争强好胜啥事都要和拔尖，其余的，倒也还好。直到她怀孕，婆婆把一个人盼着孙子的心情，演绎到了极致。“妈妈万一是个孙女呢？”

在有一次，婆婆再一次对着她的肚皮喊孙子的时候，她笑吟吟地开了口。她心思单纯，这一句玩笑话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接婆婆的话。没想到，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婆婆瞬间炸毛了。“我告诉你！别瞎白话！这一胎，肯定是个大孙子！”

她第一次见婆婆色厉内荏的样子，怔了一怔，但还是将心底的那个疑问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是孙子？”

“村头的黄大仙说了，我命里有三个大孙子，没有孙女！所以，你这一胎肯定是大胖小子！”

婆婆说的笃定。她想了起来，村头的老槐树旁，的确有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里面住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人。那个破旧的房里里面，好像四处透风的样子，从早到晚，不停地飘出烧纸的烟味，一看，就带着一股子仙气飘飘的样子。那就是黄大仙。她自然也深信不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婆婆那笃定的神情，好强的眼神，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阵阵不安。很快，就到了分娩的日子。接生婆一早就被婆婆请到了家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这可是第一个大孙子，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婆婆如是说。等孩子出来的时候，别说婆婆，接生婆也愣了。女孩！黄大仙的威望影响了十里八村的人，况且婆婆，早就把大仙预言自己会得三个大孙子的消息传到了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女孩！”

婆婆急急地接过孩子，也不顾孩子身上油腻的胎脂，也不怕孩子冷着，硬生生地扒拉开了裹在她身上的那层小被子。没有小鸡鸡，就是女孩。“啊！”

婆婆发出了惨剧人寰的哀嚎，接着，就跑到了院子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孩子被她吓得一激灵，也哭了起来。老人哭，孩子哭，大人也哭。她生女儿的这一天，没有喜气洋洋，反而像是经历了人间炼狱。三天后，一直没再露面的婆婆，破天荒地进了她的屋子，说是要看看孩子。她惊喜交加，赶紧把正在吃奶的孩子递到了婆婆手里。到底是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这么冷漠。当时，她心里还这么想着。婆婆说孩子出黄疸，照照太阳就好了，她欣喜地点头，对婆婆之前的那点儿怨恨也消失殆尽。你看，家里还是有个老人不是？可以出谋划策。婆婆抱着孩子出去了，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加上心情愉悦，竟然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已是晚上了。屋子里没有开灯，到处一片静悄悄，没有孩子的哭声，也没有婆婆的大嗓门。她心底突然升起了无限的慌乱。“妈！妈！”

她大声喊。没人应。丈夫已经被婆婆支走了，去走一个很远的亲戚，估计回来也得半夜。她这次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上当了。但是怎么可能，就算再不喜欢，那也是她的亲孙女啊！她不顾还在坐月子，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没有，到处都没有。房间里，院子里，甚至猪圈里，她都去看了一个遍。那天晚上，全村人都听见了她凄厉的喊叫声。婆婆和丈夫把她拖回了家。“送人了。”

面对她的质问，婆婆说的轻描淡写。“小丫头片子，又不值钱，养她做什么，不够丢人！”

她的孩子就这样不见了，尽管她哭她闹她寻短见，尽管丈夫曾经跪在婆婆面前，求她说出孩子的下落。但是，婆婆抱着要孩子没有，要命有一条的态度，就是不肯说出孩子的下落。她每天都会胡思乱想，孩子没有送人，而是被婆婆扔了或者埋了。每每想到此，她的心都疼得揪成一团。那个可怜的孩子，才吃了三天的奶，就不知所踪。整个月子，她天天以泪洗面，终于把眼睛哭坏了，以至于天稍微一擦黑，她的眼睛就跟瞎了一般，看不清楚东西。出了月子以后，她跟婆婆的关系也势同水火。她每天什么都不干，就是跑出去找孩子。婆婆已经是铁了心不让她找到，她怎么可能找得到！不仅如此，婆婆在催着她赶紧生第二个孩子。第一个没能生个大孙子，已经让婆婆在村里颜面扫地，她现在迫不及待地要儿媳妇赶紧怀孕，接着生，生一个大胖小子，好让她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