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钻出了车厢,还没走几步,就踉跄着险些摔下马车!幸亏云危画眼疾手快,伸出胳膊帮他挡了一下。谢护卫这才发现,自己被云危画褪下的外裤还有大半耷拉着,顿时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怎么回事?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白王殿下不会误会什么吧!?他一个翩翩美少年,还不想英年早逝啊。谢祁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把裤子提了上去,难得一脸窘迫。有了谢祁的打断,云危画觉得如释重负。她一低头,从段惊澜环着自己的臂弯里钻了出来,也随着谢祁到了马车的横栏上:“还好吗?让我看看。”
说着,云危画握起谢祁的手腕,三指并在他的脉上,仔细查探谢祁的状况。谢祁半倚着车厢,连续的咳嗽让他的脸颊显出了病态的潮虹,他想抽回手,却被云危画一把拉住。谢祁道:“问题应该不大,王妃回车里吧。”
其实,谢祁心里暗自担忧着自己被王妃摸过的这只手、会不会回头就被白王殿下剁了去。他觉得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简直越想越忧心。“咳成了这样子,怎么会问题不大?”
云危画赶紧掏了掏腰间,取了银针。“咳……真的没事,属下的身子属下清楚……”谢祁没有说谎,百面生下的毒虽然猛烈,却并不棘手。要是这毒真的能让他性命垂危,谢祁肯定不会放过哭爹喊娘求安慰的机会!——顺便再跟白王殿下求几回休假。谢祁还想把手收回去,却被人冷冷按住。段惊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了车厢,看了谢祁一眼,道:“你们俩进去。”
说着,他侧了侧身,给云危画和谢祁让出一条回车厢里面的空间,自己跑去外边驾车了。白王殿下亲自驾车,谢祁感激涕零,并觉得自己可能会折寿。而云危画的心思,则一心放在谢祁的病情上。把脉讲求心平气和,可谢祁如今咳嗽猛烈,马车又颠簸,在这种情况下把到的脉象定然有所偏差,云危画只能暂时选取了几个清肺平喘的穴位,先帮谢祁镇住。见谢祁面色有所舒缓,云危画才定下心来。谢祁跟云危画道谢之后,有意地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一是出于礼节,二是……出于谢祁对于自家殿下的尊崇和敬畏!现在早已经是宵禁的时刻了,城门都已经关上,幸好依据规制,在京郊之外,每隔十里左右便有供给落脚的长亭,城门口,还有一间供人留宿的小驿馆。驿馆不大,但五脏俱全,凑合上一晚并不是什么难事。尴尬的事情在于,就因为它不大,平日里也顶多收留五六口人,也是巧了,今儿个就只剩了两间空房。如果只是两个房间,原本也不是什么值得头疼的事情,段惊澜和谢祁一屋,云危画单独一屋,合情合理。然而白王殿下说了:“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保不准还会再动手。”
“……所以呢?”
云危画觉得段惊澜用意不明。“你需要有人保护。”
段惊澜面不改色,神情淡然。“……”云危画很忧心,她觉得段惊澜是想补上新婚夜里的洞房花烛。她虽是白王妃,可还从没和段惊澜同床共枕过,就连独处一室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云危画原本觉得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下去,可经过这些日子,对段惊澜的言辞行为进行总结之后——云危画觉得,他会对自己上下其手。真被“吃了”也说不定。于是,云危画冲谢祁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目光。哪料到谢祁径自拿走了桌上的一个门牌,笑嘻嘻道:“成,我懂,我不打扰。属下告退!”
谢祁一脸坏笑,夺走了门牌之后就溜去了楼上。他这不拖泥带水的模样,很得段惊澜赏识。段惊澜拿走了另一个门牌,挑眉:“走吧,夫人?”
正说着,云危画就被段惊澜拉着手,拽上了楼。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远在京郊的一处凉亭外,也是如此。百面生已经卸下了易容所用的人皮,并换上了自己的装束,垂首跪在亭外。长亭里,百面生的跟前,男人一袭藏蓝长袍,如墨的长发直垂到腰迹,不加任何束带绑缚,颇显邪魅。“连这点小事都会失手,我留你何用!”
男子愠怒。“是属下失职!”
百面生赶紧认错,“属下以为那谢祁不会生疑,却没想他一路跟踪而来,甚至连……连白王也到了!若不是白王忽然出现……属下也不会失手!”
“笑话!”
男人一撩长袍,衣袖狠狠甩在百面生的脸上,“今天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便死在了段惊澜的剑下!”
百面生把头埋得更低,战战兢兢:“属下知错!下次属下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下次?”
男人冷笑,墨色的眸子如同两颗黑色珍珠,“你以为段惊澜还会给你下一次的机会?”
男人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他的右耳上,嵌着一颗碧蓝色的宝石,光滑圆润,如同少女垂下的眼泪。他了解段惊澜,那个人,不可能再让他们有机会下手了。云危画这个女人,居然能够留在段惊澜的身边,还是舒晏城的亲传弟子?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必须除之!他已经放走了一个顾颉,万万不能让这个云危画也归附在段惊澜的麾下!“主上,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百面生问道。“接下来……”男人合上眼,手指捻着自己耳上那颗拇指大小的宝石,“你先听着那丫头的吩咐吧,本座要去往南荒大泽一趟,尚需些时日。”
“是。”
百面生应道,可她仿佛话没说完,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没开口道出下一个字眼。男人看出了百面生的犹疑,道:“还有事?”
“主上……”百面生的目光游走,犹豫了半晌,见男人已经有些不耐和反感,才急忙开口,“主上觉得,咱们若是与旌雨楼联手呢!?”
男人摩挲着宝石的手指顿了一顿,墨色的瞳子里,映出百面生紧张的面孔。百面生见他没有搭话,以为男人是在认真考虑这一提案,赶紧道:“旌雨楼的势力在天阙国分布甚广,手底下的人也多,咱们两边目的又都一样。如果和他们合作——啊!”
广袖忽地一挥,百面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狠狠撂倒在地。男子深邃的眸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浸染了滔天怒意。刚才的话,仿佛是触到了男人的逆鳞,他走上前一步,咬牙道:“我告诉你,我和旌雨楼的目的,从来都不一样!”
“旌雨楼想要段惊澜的命,而我……要他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