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危画觉得自己的厥词还是放得太早了。她刚一进到水牢里,便闻到了扑鼻腥气。紧随在后的谢祁更是捏紧了鼻子,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水牢里幽深寂静,土腥气里还混着铁锈味儿,过道两边的牢房里,总能看见被折磨得只剩了半口气的人。好在爵爷府的那位,是关在一处清净地方,周围也没什么奇形怪状的人。几人到达的时候,身穿囚服的女子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等云危画走近看了,才发现这女子,正是她起初去给郑飒看病时,与郑母起了争执的妙儿!郑爵爷应当是很喜欢的这个妙姑娘的,她被段惊澜抓来两天了,爵爷府难道一点动静都没有吗?水牢的护卫捡了个椅子来,段惊澜便坐在那精致木椅上,示意云危画可以开始了。妙儿之前不知是受了什么折磨,被水牢里的护卫拎起来的时候,四肢绵软仿佛没了魂魄。见云危画走近,也只是眼珠子象征性地动了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的,你们别想知道他们在哪儿……”云危画倒不做声,只是默默取了瓶药,隔着衣衫洒在了妙儿身上。没过多久,妙儿的身子就不自主地动了起来。一开始,只是一阵阵的小幅度抽搐,渐渐地,变成了摇头晃脑肌肉张弛。“哈……哈哈……你对我做了什么……啊…”妙儿的身子仿佛有些不听使唤,她想动弹,想去挠着自己瘙痒的皮肤,可身体又实在没有力气,根本无法让那白蚁噬体的感觉消散。云危画接着道:“妙姑娘听说过‘剥皮’之术吗?”
云危画的话音刚落,连段惊澜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剥皮之术,是早已被官府禁止的刑罚。指从人的脊梁处开始划刀,一路延伸,将人的肌肉筋膜与皮肤完全分离开,这需要精妙又熟练的行刑者。而人体的皮肤,又恰恰是痛觉感受最为明显的地方——就像是平日里,被细铁丝划出了道伤痕,远比掉了一小块肉还要疼。可想而知,剥皮能够给人带来的痛苦了。听了这话,妙儿的眼神一动,却还是硬撑着:“有本事,哈哈……你们就直接杀了我!哈哈哈……我……我不会屈服的……”“妙姑娘自是不怕死的,而我也不会杀了你。”
云危画冷冷说着,脸上的面具在深暗的水牢里,泛着清冷幽光,“剥皮自然痛苦,可是,我只会剥了你一半的皮,然后在上边撒上些盐巴……同时,我也依然会给你再送些痒痒粉。妙姑娘想好了,哪怕你不说,我们也早晚会把你的同伙都揪出来——到时候,你若没了利用价值,我便会把你放了。让你带着没了一半皮肤的身子度过余生,我这里别的没有,阻止伤口愈合的药物倒是有不少。而这张脸……”云危画随手拿了随身的匕首,抵在妙儿的喉间:“不如,就剥掉左半边的皮肤怎么样?连着这俊俏的脸蛋儿一起……?”
妙儿的脸上,终于浮现了恐惧。割掉一半的皮……撒上盐巴……还要把这样的她扔出白王府度过余生吗!?人有个奇怪的惯性。就是当你真的一无所有不见希望的时候,越容易孤注一掷不计后果;可一旦在黑暗里看见了光,便拼了命地想要冲着有光的方向跑。有了希望,便有了畏惧和不安。如果是终身囚禁白王府,妙儿就算被折磨致残折磨到死都不会屈服半点儿——可若是让她回到世界之上……她还年轻,她又怎么能顶着没了一半皮肤的身子、顶着被毁掉的脸挨过一生啊!云危画忽地转过身,吩咐着段惊澜等人转过身去。段惊澜起初是很不愿的,可云危画只是皱了皱眉头,他便还是憋着气、照做了。“鄙人不才,略通医术,顺道便也学了剖离筋肉之法。”
云危画一边说着,一边绕到妙儿的身后,命人解开她的衣衫,刀刃抵在了妙儿的大椎穴上,“今日,刚好可以拿着妙儿姑娘一试。”
妙儿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不是因着药粉带来的痒,而是从内心生出的恐惧。尤其当她察觉到刀刃抵在脊背上时,那种恐惧更是到达了顶点!妙儿长得妍丽,可如今她的脑子里,尽是自己被剥了一半人皮、容貌尽毁落倒街头的模样!云危画也紧张,可她不能将这份紧张表露出来。现在她和妙儿之间,就是看谁能稳得住心神了,敌强我弱,敌弱我强,这是一番耐心的较量!于是,云危画硬着头皮,一狠心,刀刃划破了女子的肌肤,殷红的血色从刀间渗出。“不!我说!”
在刀刃划开肌肤的一瞬间,妙儿忽然大喊,“沈姝!是沈姝!我是听她的话的!”
刀刃瞬间离开了女子。沈姝……真的是她吗?她就是百面生的同伙?云危画长舒了口气,接着问:“毒药都是她下的?”
“是,是!”
妙儿慌忙答着,声音却开始显得有气无力,“我们只是负责君影草的引子,万一顾颉没有解毒,便想法子给他们的饮食里加上泽泻……”计划的倒是周密。云危画接着问:“康王府的那份毒,也是你们做的?”
“康王府?”
妙儿先是一愣,旋即到,“计划里,没有康王府……”话还没有说完,妙儿双眼一闭,好像因为体力不支、加上刚才精神的高度紧张,竟直接晕倒了过去!妙儿的回答是令云危画没有想到的,而且……怎么偏偏这时候晕倒了。见声音停了,段惊澜回过身,看着那晕倒在地上、露着大半个脊背的女子,脸上莫名生了厌恶。林明然也赶紧吩咐着侍卫把人抬下去。云危画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拿着锦帕擦了擦匕首,走到段惊澜跟前:“殿下,我审完了。”
有些像个邀功的孩子。段惊澜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清淡:“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