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那样，贺之舟又何尝是顺意了。他把自己泡在浴桶里，瞧着屏风后床上女子隐隐约约的身影，心里还是梗的难受。明明就在一个屋子里，却觉得与她像是隔了千山万水，无论怎么伸手，都不能够到。她的那些承诺到底是不是撒谎？即便不是撒谎，又有多少发自内心？会这么顺着自己，是因为愧疚吧？贺之舟原本以为，不回应自己的感情也行，那他就得到她，狠狠地得到她，让她绝无离开的可能。可到最后，他还是止不住心软了。不，与其说是心软，倒不如说是无趣。强取豪夺原来这么无趣！无趣至极！突然，屏风上映出暗影，渐渐的，暗影转到了他面前。女子身材高挑，绸缎般的长发整齐的垂下来，昏黄的烛火将她莹莹如泛着凉意的面色照出了几分暖意。“泡久了对伤口不好。”
叶依楠觉得，如果自己不过来，这人指不定要在浴桶里泡一晚上。“不要过来，我快说服自己放过你了！”
贺知舟无声呐喊。眼睛却愣愣看着她，听话的站起身。叶依楠撇过眼，将棉布给他裹在身上。他一动不动。叶依楠：“我给你绞头发，你把身上擦干，本就淋了雨，当心染风寒。”
“不要对我温柔，我不要你可怜！”
贺之舟心里在咆哮。他的手却乖乖的扯起棉布擦拭起身体。叶依楠：“……”如果能不发疯，一直这么乖，该多好！见他把身体擦干，叶依楠重又给他的伤上药，想着与他好好把话往开的讲：“我爹爹他不放心你，我和你在一起之事，他不会反对，苍梧派也比我们想象中的开明。”
贺之舟：“……”她不信任自己，她还在害怕自己对付苍梧派。心里尖锐的疼。可她正细致的为自己包扎伤口，哪怕自己这个她不喜欢的人逼迫她做了那样的事，她都没有恼……贺之舟还是再一次止不住生了希望，道：“只要师姐不离开我，我不会对苍梧派动手。”
“我不会离开你，”叶依楠望着他：“不光是为了苍梧派，也是想让你能过得开心。”
这句话，她说的是真话。贺之舟感觉自己的心颤了起来，却又怕跌回那绝望的无趣中，强攒出不以为意：“师姐在意我开不开心？”
叶依楠蹙眉：“自然在意。”
贺之舟眸色一深再深，终究再未有旁的声色上的变化，起身吹熄烛火，背过叶依楠躺下，道：“师姐，睡吧。”
他的眼睛涩的泛潮。果然，他还是放不开！曾几何时，他不是没想过一点一点让她喜欢上自己，然后三书六礼，风风光光成亲，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拿她最在意的苍梧派逼她就范。可是，那些想法，还没来得及容他慢慢变成现实，就被他是魔族圣子的消息打的支离破碎。对莫少卿，她会温柔乖顺；对闻书阳，不管他们互揍过多少次，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嫌隙。唯有自己，不过是她众多师弟中的一个。他实在不知，除了这个办法，还能用什么方式得到她。“他哭了。”
青鬼冷不丁冒出一声：“你不做点什么吗？”
语气带着谴责。叶依楠尚被记忆拉扯，她害怕自己栽进去，想着无心的顺着贺之舟……可事实证明，这条路走不大通。叉掉青鬼，转过头盯着贺之舟的后脑勺半响，轻轻唤了一声：“贺之舟？”
贺之舟身形僵了一下，没有应声。叶依楠又道：“你睡着了吗。”
贺之舟还是没动。叶依楠：“你喜欢我是从洛安城回来之后吧？”
贺之舟的手指紧紧收紧。叶依楠试着与他交流：“我当时感觉到了，可那时我们还小，有些事情并不懂。”
贺之舟的手慢慢松开，喉结滑动了一下。叶依楠：“这几年，我也曾不止一次想过，你可能只是年少初欲……”“师姐只比我大几个月！”
贺之舟猝不及防转过头。月光撒了大半个屋子，半明半暗的房间里，他的眸子也忽明忽暗。“嗯，”不知道是不是挨的太近，叶依楠胸中涌出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冲动，眼帘微垂：“我没有觉得讨厌，想起的时候心里也欢喜，只是……可能没有你的多。”
这些话，连她自己也辨不清真假。不讨厌？欢喜？贺之舟蓦的顿住。诧异又茫然的看着她。他以为，于她，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些，他从未想过。他看着面前女子纤长的漂亮的睫毛颤颤的扬起，漂亮的樱唇一翕一合，久久不能回神。叶依楠等不到他的回应，手缓缓抚上他的侧脸，手指从他茫然的发纯的眼底滑过，另一只手执起他的手落在自己的心脏处。它蹦跶的欢快！贺之舟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心脏，依旧没有开口。叶依楠觉得，她都诚诚恳恳絮叨了这么多，两人之间的这块冰怎么都该破一破吧。但贺之舟这态度，又叫她十分没底。一想到明日一大早起来，又要面对这这种僵局，叶依楠脑仁就疼了厉害。忍了再忍，还是一把捏住他下巴给抬起来，迫使他的眼睛看自己，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今日的确刺了你一剑，但若只是因为愧疚，大不了我刺自己两剑，何尝不是偿还，用不着这种方式。”
贺之舟眨巴了一下眼。叶依楠伏低做小了这些时辰，心里对他的那点愧疚早就荡然无存，颇为的理直气壮道：“我愿意顺你做那些事，不过是因为你想，而我也不排斥罢了。”
贺之舟一点一点燃出火苗：“师姐心甘情愿？”
叶依楠不动神色往后退了退：“你身上有伤，不要多想。”
贺之舟往她跟前靠了靠：“我不是一厢情愿？”
眸色灼人。叶依楠有些招架不住，又往后退了退。突然，他扬手一挥，亮了一室烛火。他的高兴不加掩饰，眸色熠熠生辉，笑容漂亮的惑人。叶依楠一把拉上被子蒙住头，道：“不早了，睡觉。”
“师姐！”
“师姐！”
“……”叶依楠再也不想惹他生气了，忒难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