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辰拎着食物袋再次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风青青仍是耷拉着脑袋歪在椅子上，眼神涣散，精神崩溃到极点。怒，砰的一下踢了同事一脚，“该死的你又审问她了？”
同事差点被踢残废了，捂着脚脖子委屈道：“我说头儿，哪个罪犯不是这样轮流审讯的啊。”
“该死的她能一样吗，你还有人性吗？”
夜辰辰上前摸摸风青青的小脸儿，笨蛋，都冷成这样了，回头吩咐同事，“打开暖气，屋子里太冷了。”
同事仍忿忿不平，“就算她是你的朋友，可她首先是嫌疑犯啊，不受苦能招供吗？”
“招你个头啊，不知道这是冤假错案啊，我们只是走过场而已，别把事情做绝了，到时候收不了场。”
“冤假错案？真的还是假的？”
原本以为上头只是想快点破案才插手干预的，但如果真的说冤假错案的话……夜辰辰叹气，“如果不是冤假错案，这审讯的事轮着我这个同学亲自审问吗？亲友关系不要避嫌啊，上头明知道不合常规还这么做，你以为原因是什么？”
真的啊？同事立马去开暖气，一旁守护的女警还偷偷把摄像头挪了挪位置。“倒霉蛋，快吃点东西。”
夜辰辰拍拍风青青的脸蛋儿，唤道。风青青张开眼睛，半天才弱弱道：“我吃不下，我要小艺，我要出去。”
“笨蛋，要女儿也要先为自己平反脱罪才行啊，你倒是说说最后从你办公室里出去的那个男人是谁，我去找他为你作证。”
青青摇头，那个人……她可以说出来吗？情人，晖啊，即便做你的地下情人，你就会快乐吗？你已经丢掉了自己的理想，如果连前程再次丢掉，你要怎么活下去？爱情，能主宰一切吗？她不相信，她什么都不相信，她只要她的女儿，可是……“辰辰啊，帮我，你帮我好不好？”
风青青一把抓住夜辰辰的双臂一阵乱摇，差点把她手中的粥都给洒掉了。夜辰辰端稳了碗，“笨蛋，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啊？”
“律师，夜辰辰，帮我找个律师先保释我出去，今天我生日，和小艺讲好去接她回家吃蛋糕的，小艺一定等急了。”
夜辰辰苦笑，“青青啊，全G市的律师今天一早上全部死光了。”
“额？”
风青青汗，“什么……意思？”
“就是说没有一个律师愿意为你辩护。”
青青苦涩地扯扯唇角，却笑不出来，她就是再阿Q，这时候也安慰不了自己，脑子里乱成一团，却仍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她一定不能呆在监狱里，小艺需要她，还有……医生这个职业，她断然不能丢。她一把抓住夜辰辰的手臂，用力摇晃，“辰辰，你帮我，你是警察，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对不对？”
那双狭长的眼睛，平时是多么的美丽迷人，而现在……只剩下绝望，泛着求生的亮光，夜辰辰的心纠痛纠痛，这么美丽的双瞳，是为男人而绽放的啊，可是……“只有一个办法……”“说，辰辰，你让我做什么都好，只要让我出去。”
“把那个男人说出来，让他为你作证。”
青青呆住，紧抓夜辰辰手臂的双手颓然无力，眼睛里左后一丝的亮光也陡然消失，怎么能，她怎么能啊？“风青青！”
夜辰辰崩溃，最后的耐性被这个傻女人磨得丁点不剩，不由开口大骂，“你这个笨蛋，你在维护谁？谁又来维护你？爱情……你的爱情哪个男人稀罕啊！”
风青青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眼前一片黑暗……爱情，男人不稀罕，可是……她稀罕啊，而且稀罕得不得了，控制了自己的心，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就这么来到了G市，来到了那人的身后，看着那人的背影。如今，连这最后的一丝希冀都化作了死亡，那么……她的世界就要崩塌了。再也没有了希望支撑，风青青彻底崩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最后一丝意识丧失之前，只来得及念出女儿的名字……“小艺啊……”她的小艺，她的小艺再也没有了依靠啊，就像自己，风中飘零的树叶一般，孤寂而无依！“叔叔，我听见妈咪喊小艺了。”
此时的小艺正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怀抱着一个大大的毛毛熊，安静得像个小公主。“嗯。”
释岩驾车，专注着前方。百合雅苑，这个小区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清雅而精致，透过黑色的铁栅栏可以看到小花园里的花儿正含苞待放，在这乍暖还寒的四月，尤其让人心旷神怡。“好漂亮啊！”
小艺瞪大美丽双瞳，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想妈妈的事儿了。“嗯。”
释岩扬了扬眉梢，终究还是只吐出一个字来。“我不喜欢。”
小艺忽然说。不知道是不喜欢小花园，还是不喜欢释岩。“嗯。”
释岩想，春天来了，可是风青青的人生却似乎永远是冬天，她现在冷吗？面对冰冷严肃的审讯室，她害怕了吗？就算把她保出来，可是这个案子……似乎不那么简单，故意杀人犯？该死的这帽子扣得可是相当的大啊。结婚，他想，他只有结婚了，那么她的医生生涯呢？“坏蛋叔叔！”
“嗯……嗯？”
释岩从思绪中回神，终于变了腔调，侧首，笑看那磨人的小丫头，脚下踩了刹车，停了下来。“小艺不喜欢叔叔……嗯！”
小艺模仿着释岩的腔调，小脸儿怪模怪样，一副鬼灵精摸样。“所以就……坏蛋叔叔？”
释岩终于忍俊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原来小孩子眼中的坏蛋，只限于此，相较于大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真是纯真多了。“嘻嘻。”
小艺也笑，看似贼兮兮的，却仍旧童稚有趣。“小鬼灵精。”
释岩爱怜地摸了摸小艺的发，绒绒的，软软的，好可爱的丫头。“嗯，小鬼灵精。”
小艺则拍了拍怀中的毛毛熊，学着大人的腔调，把爱加注在玩具身上。释岩笑着叹了口气，抱过小艺，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发顶，温柔极致。如果……不去想在审讯室里遭受煎熬的风青青，释岩想，他真想一辈子就这样抱着这个小女孩儿，可是……小艺啊，你妈妈在心里也是这样默默喊你吧，都说母女同心，小小年纪的你竟能感觉得到，怎能不让人感动！“叔叔为什么不送小艺倒霉熊？小艺比较喜欢倒霉熊来着。”
小艺小大人似的问道。“嗯？”
释岩皱眉斟酌词语，想着该怎么用大人的阿Q思维来解释自己突然讨厌倒霉熊的心理……花园里，姹紫嫣红间，一抹艳红倩影忽闪而过，释岩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