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妈妈领着全家里里外外的忙活,真像过年一样的热闹,全家人都乐乐呵呵。炸完麻花,又做了好多菜,大鱼、大肉的摆满了一大桌子。“都挤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吃点。大柱给大伙都倒上酒,能不能喝的都喝点,今天咱们就算过年了,都放开量。一会儿你大师兄他们还要赶路,黑天走路喝点酒抗冻。来,都上桌子吃,祝咱们一家明年运气更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乔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一边忙活,一边招呼大伙吃饭,那神态真是幸福到了极点,其实她是想用欢乐送走茹凤,不给她心里增加压力。在乔妈妈的热情招呼下,众人都尽可能的多吃一些,尽自己的能力喝了一些酒。就连从来滴酒未沾过的茹凤也喝了一点,胀得她满脸通红,恰似深秋的红苹果,一下子变得更加成熟美丽了。吃完饭,也就中午刚过,太阳还有老高,乔妈妈就催促朱铁石、武云磊带着茹凤快些上路。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给他们带的东西,嘱咐了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特别是给茹凤带的东西,乔妈妈检查的最为认真,交待的也更仔细。给茹凤带的东西还真不少,足足有十多样,分装在五、六个口袋和包袱中,要不是有车,茹凤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的。“这是二十多斤白面,这是十几斤大米,这是十几斤猪肉,还有一块羊肉,两只鸡,都收拾好了。这是专门给你带的麻花,让家里人尝尝,这个是……。还有你需要换洗的衣服,女孩子用的东西,都照看好了。回去以后别忘了捎信过来,想回到乔妈妈这里来随时就可以回来,妈妈等着你……”乔妈妈说话时虽然乐呵呵的,但也难以掩饰离别的苦楚,那叼在眼里的泪分明表示出她的难舍难分。“妈妈,别给我拿这么多东西,我真的拿不动。就要走了,我再给妈妈磕几个头,别的也不说啥了,您老人家好人一定有好报,会有享不尽的福。女儿会回来看望妈妈的,祝福妈妈健康长寿!”
茹凤跪下身子给乔妈妈叩头谢恩,可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乔妈妈和茹珍姐把茹凤从地上拉起来,给她拍拍沾在膝盖上的土,帮她捋捋头发,给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劝慰她不要悲伤,说以后还能见面在一起。“茹凤,别这样,妈妈会受不了的!回家是好事,别哭!东西都拿着吧,是妈妈的一片心意。让你朱铁石哥他们把你送到家门口再走,你招呼家人拿进去就行。到家以后机灵着点,发现有什么危险就赶快离开家,不可贪恋,到乔妈妈这里来,我再想办法给你找个安身之处。上车走吧,妈也不远送了,记住找个家!”
乔妈妈很显然已经抑制不住了自己的悲伤,把茹凤强推上车,挥挥手让他们快走,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进屋里去。不一会,乔妈妈的身影就出现在窗前,深情地隔着玻璃向院子里观看,印在玻璃上的是难以割舍的表情。乔妈妈的情绪感染了所有的人,就连三个男人的眼睛都有些湿润。茹凤看到乔妈妈趴在窗户上的身影,更是不由自主的哭出声来,她难以自抑地跳下车,想跑进屋里再跟乔妈妈叙别离情。但被嫂子和茹珍姐拦住,又把她推上了车。大柱哥也快步走到马前,拉起马缰绳就启动了马车,往院外走去。没有停,坐在车上跟乔家人告别,马车就走出了屯子,拐向了大道,向大裤裆沟的沟口走去。因为出沟的路都是下坡,马车的行进速度挺快。这大裤裆沟是呈东北、西南走向,前后一百八十里多里,只有一条大道通往沟口。其沟内四十八屯大部分都分布在这条主路的左右,最远的离这条主路也不过十余里,最近的就在路边,有的屯子还被这条主路左右分割。大裤裆沟南面的山叫牛膀蹄山,其山势平缓似丘陵,跟大裤裆沟走向相同,还没有到沟口,这丘陵似的山就已经变成了几乎与平地一样的缓坡。大裤裆沟的北面的山叫奔马岭,其山势突兀,横亘绵延向西北方向奔腾而去。这两座山呈人字型,在大牤牛山交叉汇聚,就形成了现在的大裤裆沟,名字倒也形象贴切。乔家住的后道梁是大裤裆沟最后一个屯子,再往里走六、七里路就到了沟底,那里的土层较薄,不适合住人种地,因此也就再无人家。沿着沟底越往外走土地越肥沃,屯子也就越密集。茹凤家住的韩家堡子更靠近沟口一些,离乔家所住的后道梁相距约一百二十里路,在这条主路的北面约八里的路程,更靠近奔马岭下面的奔马河。这奔马河常年水流湍急,其源头可能就是茹凤经常去提水的大牤牛山下的小河,到了大裤裆沟中段就汇聚成了水流湍急的大河。奔马河在韩家堡子拐了一个大弯,然后又向奔马岭靠拢,是这条河水流最湍急的一段,等拐过韩家堡子,水面就变得渐渐宽阔起来,水流也越来越平稳无遮无拦地进入了沟口外的黑土大平原。冬天的路还是比较好走,又硬又平,而且是下坡。而夏天的路就不那么容易了,特别是到了连雨天,马走在上面都泥泞打滑,车也经常被泥土陷住,因此,这条路在夏天的阴雨天就几乎没有车马行走。现在好多了,车又是空载,又是下坡路,走起来非常顺畅。朱铁石和武云磊一边驱车快行,一边警惕的环顾张望,乔妈妈的嘱托让他们牢记在心,不敢也半丝懈怠。把车上仅有的一床被子,连铺带盖的让茹凤裹起来,生怕她冻着。女孩子冬天很少出远门,不抗冻。车行正是迎着太阳的方向,眼看着它就慢慢的落下去,大地开始变得昏暗起来,马车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跑了一个多时辰,马也没有最初的精神头,不住地打着响鼻,证明它们也累了。茹凤现在的心情已经从离开乔妈妈一家的难舍难分的悲伤中,渐渐平稳下来,想着就要回到自己八年多没有回去的家,想象着家里妈妈、奶奶、还有小弟弟,甚至还有大伯爹的模样。猜想着她到家后亲人们惊喜和欢乐的表情,回家的心情不免更加急迫。但这只是内心的活动,嘴上却没有说出来。朱铁石大哥和武云磊哥二人也不太跟茹凤说话,就是二人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流,茹凤更不好意思开口。于是三个人就这样闷不做声,车上的气氛并不活跃,相反还有些紧张、沉闷,只有武云磊不时的给茹凤掖掖被子,朱铁石大哥赶车甚至连头也不回。马车在夜里又行进了好长时间,大约都快小半夜了,已经到了人困马乏的时候。特别是冷,更让人心烦意乱,裹着被子的茹凤都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朱铁石大哥和武云磊哥更是两个人轮流着,一人赶车,一人下地小跑,有时干脆二人同时在地上跑,以驱赶寒冷。“茹凤妹妹也下车走一会儿吧?黑天太冷,容易冻坏,下车活动活动。咱们马上就要拐下大路了,再有五、六里就到了七岔沟,咱们去那里歇脚。”
朱铁石停下车,把茹凤从车上扶下来,让她活动活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身子,然后就跟在马车后面,搓手跺脚的随着马车一起往七岔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