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陪都内的灯火渐渐熄灭。　　诺大的寝殿燃着寥寥熏香，挂着浅色帷幔的床榻，赵青阳就寝时比白日洒脱，身上穿着薄纱裙，朦朦胧胧半透明，不说毛都看不见，确实没有毛。　　殿内安静，这位宁国公主殿下也已疲惫，闭着双眸，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嗯~”　　宁国公主慵懒翻身，呢喃的看着嬷嬷：“怎么了？”

“派去给贾公子送信的回来了。”

“怎么说？”

宁国公主轻柔回应。　　“贾公子已经到河南地界了，说他要先回京交差，还要过年。”

嬷嬷有些无奈道。　　“他这次在杭州府和宁波府抄了那么多银两，能有多少送去边陲。偏偏道士什么也不做，将士们出生入死，可恨本宫不是男儿身，偏偏是个女娇娥。”

按着贾芸告诉的法子，宁国公主查陪都的旧殿时，发现了端倪。　　只是，她需要想个措辞，安排贾芸待在金陵，这样才好查探。　　“他有没有说工部熟悉的人。”

“说了，说殿下若是要查案子，金陵这边工部留的只是看门的，京里工部有个叫秦业的是他岳父，人倒是实在，找个由头让他来金陵修缮，可以打什么掩护。”

“打掩护？他用词儿倒是有趣，此事本宫来办，他不顶撞本宫时，倒也是个不错的。”

“是。”

嬷嬷躬身退下。　　可不是么，这位贾公子每次都顶撞殿下，这般顶撞的他还是第一个。　　咚……　　咚……　　五日后，幽远的钟响彻神京，城门依次打开，涌出大队官兵，向神京河边儿的各种箱子而来。　　迎接的是冯唐。　　冯唐他们回来的早，听到消息立刻奉旨迎接。　　看着半年不见的神京城，贾芸皱着眉头忘了眼宁荣街。　　寒冬废而万物生。　　临近正旦，街上大红灯笼高高挂。　　贾芸骑在马上，道：“冯将军，您可有听说圣上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东西？”

冯唐看了眼各类抄家品，道：“先是给神京的几十个道观，送米面肉油，在修缮道宫，剩下的各府分些。”

“这……不该先顾边陲吗。”

贾芸皱了皱眉，心里不满。　　“殿下与我说过，我也这般想。”

冯唐提起宁国公主送信，望他们能够多多提提边陲，让银子多分些过去。　　冯唐心里苦涩，摇摇头：“唉，几个国公王爷，陛下的赏赐，都还没到头儿呢。”

贾芸心里骂道，没听说过修道可以保江山的，但也不在多话，进了京就得注意言辞。　　林如海坐在马车里，他是骑不惯马的，今日沐浴后，先去贾府，随后明日面圣，再回扬州陪自家女儿过年。　　将抄家账簿和金银，交给户部接收的官员，一项一项核对下来，已经是午后。　　冯唐和户部官员说事儿，贾芸看着疲劳的林如海道：“林御史，有空去我家坐坐。”

当然，他只是客套，因为林如海要去荣国府。　　林如海道：“不了，不了，今日好好沐浴更衣，明儿一早面圣。”

宁景街，贾宅。　　贾芸惬意的靠在沐浴桶边儿，金钏儿双眼透着高兴，刚想凑过去给贾芸加热水。　　贾芸忽然一声，道：“我自己来。”

他是想起那晚，尤氏贴在他耳边的事儿，忍不住低头喘息。　　尤氏后来埋怨他睡个觉，还把自己一身衣服都撕坏了，不知道节俭。　　贾芸深深注视着金钏儿，抹了把脸上的水：“我不在这些日子里，没有人来吧。”

“宝二爷来过，您舅舅也来过。”

“他们来做什么，我舅舅？他早就不是我舅舅，今后一律赶出去。”

贾芸笃定宣布。　　“那宝二爷呢？”

金钏儿揪着帕子，问道。　　“我回来了，他不敢来。”

金钏儿点头，这宝二爷倒是来过一次问自己这里住的舒服不舒服，要不要回贾府去。　　她才不要呢。　　现如今，再这屋子里住的可是舒舒服服的，回那荣国府作甚。　　金钏儿望着贾芸道：“那二爷可要用饭？”

“不吃了，我要去程家一趟，接秦姑娘回秦家去。”

贾芸哗啦起身，擦干水珠，穿好衣服。　　“二爷回来了，屋子就热闹了，我去办置年货。”

金钏儿跳着蹦着：“玉钏儿让我过年和她们过呢。”

丫鬟的往来，贾芸不管。　　点头让她去。　　“回来！”

贾芸想了想叫住：“帮我买些京城特产，买两份，打包好。”

金钏儿不明白，但也不多问，如今二爷都是什么将军了，在外号令将士的人，她自己说话也要注意些呢。　　夕阳在天边烧着红云，寒冬的日暮带着寒气，淡淡的寒雾笼罩在程家幽静的宅子，园林中。　　程家东侧的小院儿中，贾芸将送的礼递给程家下人。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当初一无所有时，程大家不嫌弃他，如今他也该感恩而待。　　隔壁侧院儿，一道优美的倩影正扶着程夫人说话：“干妈，您别担心，可卿会常来看您的。”

秦可卿的丫鬟宝珠和瑞珠提着包袱和程家给带的东西，出门后笑着给贾芸行礼：“婢子见过芸二爷。”

贾芸笑笑，对两人点点头：“嗯。”

他来之前，就派人通知秦可卿和秦家，从这里接秦可卿回秦家。　　如今来十个贾珍，他也敢直接干废了去。　　冬日寒凉钻进鼻孔。　　贾芸拱手道：“程干妈。”

程夫人本来舍不得秦可卿，听见贾芸这般叫，心里也热起来，过去上下看了眼贾芸：“长得可真俊，可卿啊天天念叨你呢。”

“我没有～”秦可卿连忙道：“恩公叔叔别听干妈取笑。”

程夫人嗔了她一句：“瞎说，我这上了春秋的人，怎会说错，你们发乎情止乎礼的，有什么羞的。”

宝珠站到程府外去，将行礼都搬上马车，留下空间给贾芸和秦可卿。　　贾芸道：“我送你来，自然是我接你回去，今后也无人在来为难你。”

秦可卿看到贾芸回来，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心情极佳。　　秦可卿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褂，身姿纤巧婀娜，神情温柔，清水般的眼眸看着贾芸，细声细语的道：“你瘦了。”

她说完很快低下头，手里帕子在手指绕着。　　贾芸一眼就看出秦可卿的关怀和心喜：“委屈你了，过年回家团聚，也是你心中所愿吧。”

秦可卿抬头，盯着贾芸，她无非是想要个疼她，体谅她，懂她的，眼前这男人又有说不出的稳重成熟。　　那些花言巧语的轻浮话，贾芸是不屑说的，除非情况所逼。　　虽然是个贪财好色的俗人，不是什么正经君子，但是对于今后属于自己的女眷还是知道疼惜的。　　他和秦可卿虽比有些订婚之人多了接触，但也没有什么伤风化之事。　　待秦可卿坐回马车，贾芸也翻身上马。　　秦可卿是有主见之人，她能感受到贾芸这种男性之阳刚与稳重，褪去了孩子气，也是令她着迷之处。　　自家兄弟就偏阴柔，若是能有男子气，有恩公一小部分，那她也不必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