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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晴雯:二爷,你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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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赶往附近一条大街。  贾芸确定,他刚才看到的人就是尤氏,她可能出来买东西……但自己不能跟她打招呼。  也不打算见她,只能装作不认识。  中途,到了街角的一个店,贾芸留下第二个消息。  他不打算将事儿告诉晴雯,只是说道:“你买布是辛苦活儿,你要吃什么东西,我请你。”

“豆腐皮包子,糖葫芦。”

晴雯侧头看着贾芸:“买么?”

“买,给你买两串糖葫芦。”

贾芸爽快答应。  晴雯抱着膝盖道:“你是第三个愿意给我买糖葫芦的人。”

“前两个是谁?”

“我妈,在我四五岁时,她给我买过一根。”

晴雯说着,双眼有了星星,她想了想道:“二爷,若以后回到了神京,可以把我的月钱给我哥么。”

“你的月钱,我不过问。”

贾芸知道。  晴雯她长到十岁时,赖大家用银子买了她,是奴才家里的奴才。  因她常跟赖嬷嬷进府,贾母见了喜欢,故此赖嬷嬷把她孝敬给了贾母。  晴雯有个姑舅哥哥,叫做吴贵,也是赖家给他娶了一房媳妇。  她那个哥哥荣国府里的厨子,嗜酒如命,老实胆小,也有人称他多官,外号多浑虫。  贾芸这件事记得清楚,完全是因为多浑虫老婆多姑娘。  “没有他,我早死了,也算是欠他的吧。”

晴雯自顾自说道。  “嗯。”

贾芸点点头,很配合的继续问道:“第二个给你买糖葫芦的,是谁呢。”

其实他猜应该是多浑虫,但不想扫她兴趣,于是才问。  “是小婶子啊,在神京元宵节那晚给我买的,说她很喜欢孩子。”

“嗯,元宵节我知道。”

“二爷,你不知道。”

晴雯脑袋枕在膝盖上,“我问她家在哪里,她说二爷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马车摇晃着,往卖豆皮包子的地方赶去。  晴雯用手指在马车底划着,“我问她,将军成亲后,有了夫人,你们怎么办,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等我六十岁时,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给他做一桌菜,等他推开院门来找我,吃我做的饭,喝我温的酒。”

贾芸完全不再说话,沉默坐着。  晴雯推了推他:“二爷,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你听清楚了吗,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他是内疚,感动,但更多的也有对于今后如何安置她,只能到成亲后将她接到府里。  沉默半晌,他望着晴雯,笑道:“所以你在替她讨伐我?”

晴雯以为贾芸会难过,会告诉她小婶子的下落,但是他没有,这下心里更气了。  “二爷,我不想与你说话,你若是抛弃了她,你会遭报应的。”

“我也没想过抛弃她啊。”

“你……”晴雯气鼓鼓坐好:“我要再买三根糖葫芦。”

贾芸道:“前面路口,我就下马车了,赵虎和张龙随你一起回去,我和魏豹去花船。”

晴雯道:“我不想听花船,二爷还是变坏了。”

贾芸笑了笑,下马车和魏豹一同向河畔的游船码头而去。  魏豹低声道:“他们在我们身后。”

“走,去游船码头。”

贾芸声音很大的道:“今晚你小子也有福气。”

码头停着各青楼的花船,船会一直沿着河走,中途也会不断的停靠。  贾芸来到码头,带着魏豹,随着薛蟠上了花船,没有看到尤氏,他心里松了口气。  船开始划动。  那几个跟踪的,见没什么值得跟踪的事儿,这才离开。  贾芸猜,他们是去汇报了。  船慢慢行着,魏豹不时看着秦淮河两岸,路过一座石拱桥时,他看到了尤氏。  尤氏穿着青色衣裙,撑着杏黄色的油纸伞,步伐不快,走过横垮秦淮河的石头拱桥,一直望着河面的花船。  此时站在河畔的尤氏并不知道贾芸被人跟踪,她有些固执,目光跟着那艘花船。  或许他一会儿就出来了吧。  浅青色长裙在昏黄的灯笼下显得很是清丽,衣摆罩住足上的绣鞋,定定的站在桥上,落在路过的行人眼里,犹如韵味十足落凡尘的仙子。  自与贾芸相熟后,每次她的衣着打扮看起来无多大变化,但其实要比以前更花心思的,变得不多,只是比以往更上心,更年轻了而已。  雨滴滴在手背上,冰凉。  她举起手在胳膊上摩擦了几下,才觉得不那么冷。  方才是他没有认出来她吗?  看到自己心上人与那些纨绔子弟出入青楼花船,还装作不认识她。  心里怎么会不痛。  若这时贾芸出来,来找她,她肯定会不生气的。  下雨的缘故,街上人很少,她眼前也很恍惚。  她幼年时幻想过嫁人,那时候,她想,她的夫君,应该是长的俊美,又有才学。  她生在小官家庭,父亲是朝廷六品官,古板严肃,不会给她买花儿戴,不买喜欢吃的点心。  本想会嫁个年轻才俊,谁想却做了他人的填房,当了后娘。  她出身正符合为人继室的规格。  出身清白,家世不显,要么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要么给大宗做续弦。  十四五的时候,母亲早逝。  她爹,为了主动攀附贾家,让她给大十几岁的贾珍做填房。  父亲死后,家世也慢慢落败,靠着她在宁国府的钱,给尤老娘和两个妹妹扶持。  虽然那后娘因父曾是六品官儿的缘故称尤老安人(敕命六品安人),可终究是个名头罢了。  她读书识字,有能力却要装愚守拙来自保。  因为作为条件,她要给贾珍做的恶事掩盖收尾,而宁国府帮着尤老娘过日子。  贾珍身边女子很多,见她死气沉沉的便不太理睬,但对她倒也说的过去。  毕竟有些事需要她来办。  说到底,纵容宁国府做恶,也不过是保住自己宁国府的地位。  一直没有生育,因而,她对贾珍言听计从,毕竟女子无所出是要记在“七出”之内的。  没有子嗣,足以要了她的前途。  谁知后来,贾珍涉及私盐,流放时也不忘拿她收买官差。  而荣国府都只顾着保他们的宁国府的嫡子嫡孙,何曾想过她。  无非是一句话给教坊司,但是他们都没有保她。  求死时,顺水流而下却遇上了逆流而上去扬州的船。讽刺的是,是她夫家迫害的少年人救了她。  年少时曾幻想过的少年郎,如今倒也实现,不过出现了些偏差——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他待自己很好,极好。  可今天,他突然装作路人,出入花船勾栏。  那当初和自己说,他从来不去勾栏的话就是糊弄?  尤氏脚步一顿,闭着美眸,脸颊冰冷,死死咬着嘴,脑海又想起每次跟他一起时,做那事儿极为羞耻的场面。  但是,不可否认,她是愿意陪着他做的,那些一辈子都忘不了。  每走一步,便想起莲花……坐,什么树,什么缠着根,可是花船也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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