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好衣服,慢悠悠的从浴房走了出来,院里安排事儿的平儿,见贾芸自己整理衣服。 平儿匆忙迎上来,贾芸目光在平儿俏婉的面容停留稍许,本想着问她怎么还不去睡,却听她先看着院里的丫鬟质问起来。 她平时对贾芸是个性子温婉的,可这些丫环婆子,她训起话来,内容自然不会是好话。 “二爷待你们好,月钱也是让我加倍的给你们,平日里你们哪个生病了都是休息四五日,怎的连个伺候爷沐浴的都没有,越发没规矩,往后再这般让我瞧到,别怪我说出好听的来!”
贾芸自是没有干预,这事儿和人既是给她管,就不过问什么,所以便往书房去,跟平儿打了招呼:“你且随我来书房,有事儿与姐姐说。”
平常贾芸也会唤平儿,高兴时便会唤她一声平儿姐姐,想起她在红楼中能帮凤姐儿做事,贾芸也不会影响她理家的发挥。 闻言,平儿也不在训斥丫鬟,随着贾芸进到单独的书房,书房里大多数都是书,几张椅子便是摆设,平日里贾芸有事都在卧房办了。 进了书房,贾芸在主位坐下,等平儿进来,又起身过去:“上次我不在家你说薛家来人请,明儿无事,去瞧瞧,你帮我备份客套礼。”
平儿点点头,说自己待会儿便去准备,定会妥当,但见贾芸的外袍领子不整齐,便伸手过来,一件件儿的又伺候好。 “二爷也是的,对她们越发的好和纵容,规矩,早早地定下比较好,改明儿秦家姑娘过了门儿,这般乱,让她如何打理。”
见平儿如此替自己想,贾芸心中对她越发有了佩服之意,他将书房的门关上,“姐姐做就是了,院里的丫头都是未长大的姑娘,你该怎么训,就怎么去训好了,若是她们顶撞你,你便过来和我说。”
平儿宛然一笑,“都是自家的姐妹淘气,哪能真的生气,以前在荣国府是那些老油子,咱们府里,可要简单的多了。”
贾芸笑道:“香菱被姐姐安置的很不错,晴雯就是嘴利,姐姐可别往心里去。”
看着贾芸那双温情的眼睛,满是替她想的话语,和煦的笑容,平儿心里忽然就热了起来。 “晴雯的脾气我还不知,怎么会和她过不去,暴碳脾气,但是府里的事儿她和金钏儿做的极好,也替我担了许多的事情。”
“前些日子我不在,倒是辛苦平儿姐姐了。”
贾芸越是如此温存,她就心里越是难过。 当初也是阴差阳错,后来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起了些情愫,本想着自己这通房丫头这辈子死也得死在荣国府,死在贾琏院儿。 却不曾想,眼前这人也不知怎么便说动了她的主子,将她当做可以谈筹码的物件儿,将她如狐媚子防着,竟是丝毫不念她。 看到面前的平儿忽然眼里多了些泪水和痛楚,贾芸根本想不到是因为什么缘由。 只是道:“府里谁惹你了,我知道上次不该让你用手……回来后只顾着安置香菱和操心晴雯,忽略了你。 原本带你出来,是想让你过得更好些,若让你又陷入在荣国府那般,岂不是与我最初心思违背,往后若平儿姐姐不愿。 我绝不再强迫于姐姐,定对姐姐恭敬。”
这话听的平儿就如扛着委屈很久的人突然寻到发泄口,本来在眼里的泪瞬间从脸上滑落。 咬着牙,有些疲惫的道:“你一直说你要报答我,让我过得好,一直念叨着不会强迫于我……二爷可曾问过我的心思,问过我的意思,就任凭你自己的想法揣测我么。”
贾芸笑了:“你们女人可真拧巴,你也未曾与我说过,今儿我们提到这上面儿了,说就是。”
平儿气道:“怎么拧巴了,如今我说了你就会信?”
“为什么不,论心论情,我都是亏欠你的,若不是受了委屈,你哭什么”。 平儿眼睛一直,哭道:“好端端的你提这个作甚,我一个陪嫁丫鬟,以前在主子手下讨生活,哪里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主子一个不高兴,就会被打发卖了出去。 若是主子瞧上了,就是硬要扒了我的衣服,我也只得伺候,可如今,怎么到了你这里,便是觉得我哭,就是嫌弃你强迫我,如今还要恭敬我,二爷根本就是故意的。”
只是因为自己想起以前的事,心里有些难过,愧疚于生活多年的王家,又心寒,可是又想跟着贾芸。 她的心没有一天不煎熬。 他却把自己带到金陵,今晚还说往后不会强迫之类的话,提到恭敬这些东西,岂不是在嫌弃她。 总不可能让她一个姑娘没皮没脸的去爬他的床。 看她说了许多,贾芸一笑,深邃的眼中却丝毫不掩饰深情与宠溺,目光烫灼到,让平儿想避开。 “既然平儿姐姐这么说,那今日我便说几句心里话,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自当初你拿银钱帮我,就发誓会带你脱离那荣国府。 你是我的,也绝不会让你沦为贾琏的通房,我之所以不强迫,是怕往后委屈了姐姐,才犹豫。 毕竟我有婚约,但今日,我贾芸发誓,往后活着一日,就会庇护你不受委屈,有尊严的活着,谁都不行。 哪怕往后我娶妻,她们也都会待你如姐妹,看谁敢拿你当丫鬟,哪怕是今后回到神京,荣国府我也不屑。 方才见姐姐突然落泪,自是以为自己哪里不妥,惹得……” 贾芸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闻言,平儿杏眸中带着羞,带着惊讶和愧疚,感动与喜悦却逐渐盖住其他的情绪。 她无姊妹,无兄弟,无父母帮她撑腰,无人待她好过。 因而,每次见不得谁受委屈,见到有难处的,总是忍不住想帮一帮,当初见到贾芸无助,也是这般。 若不是贾芸相帮,可能这辈子就是苟活在凤姐儿夫妇二人之下,就那样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过下去了。 直到贾芸提出要带她出荣国府,这才有了希望,他能想到这些,并且为她去做,难道还不够吗。 自然是够的,纵使她知道今后他也会有妻妾,也无悔的。 贾芸笑的阳光灿烂,“所以,姐姐还有什么原因今夜,都一并说出来……比如姐姐心里是如何待我的,毕竟男人有时候是挺蠢的,女人又太拧巴,心意如何相通?”
平儿呆呆的看着贾芸,心中的情意与爱意自然而然涌了出来,终于忍不住将手放在她心心念念的脸上,怔怔地看着。 “不是你想的那样。”
平儿忽然轻松的说着:“从未觉得被强迫,你若是想要平儿,平儿……哪里……会拒,二爷可真真儿是个傻子。”
贾芸忽然弯腰将她两腿抱起,坐在椅子上,望着她,“对,我是个傻子。”
平儿猝不及防被他抱起,大急着压低声音:“二爷可真是,忘了薛家的礼我还没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