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手握在破碎的茶杯,鲜血从纤维细的手指上顺着瓷杯上勾下,看着宣景,说了一句:“要么,我成婚之日死在牛家,父皇来替我收尸,要么…我去大同,两年后再选驸马。”
过了片刻,她又道:“外祖父如今只有我一个外孙女,父皇在怕什么。”
吐出一口气来,似乎在做确认。 宣景帝偏了偏头,目光深邃的望向地面,像是在咀嚼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做交易,一根手指翘在半空中,愣了愣后,随后对宁国挥了挥手。 却说戴权守在殿外,初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我不嫁这类话,还有茶杯摔碎的声音,后面便是低低的窃窃私语,渐渐的竟没了响动。 他纳闷之余,也担心宁国公主与宣景帝起了冲突,于是便蹑手蹑脚的把耳朵贴在殿门外,想要探听下究竟。 可还没等他听分明,那殿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戴权一时站的不稳,显些扑倒在殿外。 好不容易站好,抬眼就见到宁国公主气定神闲的从他身边走过,姿态高雅的离开了大明宫,手上还滴着血,落在白玉宫阶上。 戴权不明就理,瞪大眼睛,刚踏进殿内,便听到宣景帝说:“戴权,先将宁国选驸马的事推迟两年。”
“陛下,这怎么又……” “行了,照朕说的办。”
跟着又打发戴权道:“你,随便寻个由头,派人送宁国去大同,顺便好好的查查大同,再查查卫若兰,有必要的话可以……” 戴权道:“之前派去的人投过两次的毒,可都莫名解了……” “再去查查牛家,陈家这几家,卫家,候家。”
宣景帝手一挥,但随即又不放心的叮嘱道:“卫家人,朕不管,但是不要伤害宁国,你暗中派人保护她。”
宣景帝龙眸一眯,戴权立刻明白意思。 宣景帝思索着方才的话,竟然后背冷汗直冒,自己这个女儿可真是难以调教,方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 可是说到底她也是自己的孩子,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当年他又何曾不是为了得到先帝疼爱,而费尽心思证明自己也有做皇帝的本事。 原本为公主择婚是国事,若是再不为宁国许下婚约,只怕那蛮夷之国再次嚣张的要和亲。 可方才她突然提起已经逝去的母后与兄长,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这就如梦魇一般,变成了父亲与女儿的家事。 当初宁国不想成亲,宣景由她,可如今女儿大了,这种事情终究是免不了的。 入了夜,宣景瞧着进来的侍卫,声音低沉道:“靖王最近安分不少,但也要盯紧。 他如今越发嚣张,只当朕是修仙问道糊涂了,可朕心里明白得很。若是宁国是个男儿便好了……” 宣景帝最后一句话喃喃自语在了嗓子眼里。 却说贾芸这边儿,回到院儿时瞧见石桌上放着账簿,也没在意,只瞧见杨嫂子在院儿里洗生鸭脖。 贾芸寻到了火铳图纸,随即站着一踌躇,又唤了杨家嫂子询问家里人都去哪儿了。 “回二爷的话。”
杨家嫂子将几大盆的鸭脖,鸭翅,鸭胗,鸭掌摆好,过来忙回道:“因大奶奶的妹妹来,今儿平姑娘和大奶奶带着她们去买首饰了。”
如今银子是够的,贾芸自然也不放在眼里,能用钱解决,这就是最方便轻松的,免的尤三姐又来缠着自己骂。 想了想,示意杨嫂子自己去忙。 贾芸想起被火铳炸膛伤到的两个将士后,又顺便去尤氏放银子的地方开了锁。 这锁他们两人都有,平儿也有一把管钱的。 正取钱时,尤三姐她们嘻嘻哈哈的回来了,贾芸拿了几锭银子,正好与进来的尤氏打了个照面。 尤氏惊喜笑着,过去自然而然的贴着贾芸,道:“还说,你这几日都不来呢。”
“我回来取图纸。”
贾芸扬了扬手里的图纸,又因尤二姐,平儿,尤三姐她们都在,不好与尤氏亲热,只询问了孩子几句,便说要走。 贾芸今儿穿的袍子灰蓝色,刚才洗过脸后也清清爽爽,平儿与尤氏看来都已平常,倒是尤三姐心里莫名揪了下。 “哎呦,好女婿呦,我还说要跟你说说话儿,谁想你这忙的,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吃了饭再走?我们也好叙叙话儿。”
尤老娘又说了几句赞美话,瞧着贾芸手里的银子,对尤氏道:“你也不再给他拿些,这怎么够。”
贾芸道:“够了够了,将士受伤需要些。”
原本尤氏告诉过贾芸,她与尤老娘本是不和,这几年年纪越长,反而有些事情上,两人和睦起来。 所以,贾芸对尤老娘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尤氏给贾芸递了杯凉茶,便将自己床头的小箱子抱过来,道:“想来是近来练兵的事,既如此,这些你都拿去打点手下吧。”
说着,便将小箱子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银锭。 贾芸摇头:“我是顺手,从你那里拿了,府里银子有,这些你留着。”
“我如今大着肚子,用不到,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
尤氏嗔了贾芸一眼递过去。 贾芸摇头,递回去道:“我带着这么多银子去校场,岂不是贿赂士兵?”
自尤父去世后,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的日子也过得凄苦,且都没什么营生做,日子并不好。 这来了金陵照顾尤氏,可不就图个实惠? 瞧见贾芸与尤氏谦让,尤老娘眼珠子都要掉了,胳膊捅了下尤三姐,笑着说道:“三姐儿,还不快帮你姐姐抱着箱子。”
尤三姐习惯听尤老娘指挥,当下抱过银箱子,一面护在怀里,一面笑着跟尤氏道:“姐夫哪需要这点儿银子,姐姐你就别给他了,我替你收着。”
“瞧瞧这孩子。”
尤老娘直直盯着那箱子,嘴里却呵斥尤三姐,“当真是不懂规矩,还不快还给你姐姐。”
“自家姐妹,咱们又不是大户人家,论什么规矩。”
尤氏笑着道:“自妹妹们来了,都活泼不少,陪我跟平儿解了不少的闷儿,要什么就说。”
尤三姐却把樱桃嘴一扁,道:“姐姐说话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昨儿我要你根木头簪子,你也不舍的给。”
尤氏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依旧摇头道:“那簪子可不能给你,其他的你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就是。”
贾芸疑惑,道:“什么木簪子?我记得我给你买的不是金就是玉,哪里来的木头簪子。”
尤三姐闻言,跑过去从盒子里拿出根木簪子,道:“喏,这个。”
尤氏见此,便将木簪子讨要过来说道:“你这毛手毛脚的,可别给我再摔坏了。”
贾芸自是瞧出来,这是两人在扬州时,他随手买的,却不曾想她还留着如珍宝。 便将箱子打开,拿出来一百两银子递给尤老娘和尤三姐她们:“既然你姐姐喜欢,你就别与她争了,这些银子你们拿去买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