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同进了船舱,刘应晖瞧了眼甄家的公子,无奈的叹口气:“甄大爷,今儿实在是船夫过失,先饮杯热酒。”
甄应嘉长子甄珵自小见贯人物,忙举起杯对贾芸和刘总督道:“刘总督哪里话,明明是我的小船走错了路,赔罪了。”
见甄珵如此有礼,贾芸也举杯点头,笑道:“共饮。”
这时,甄家落水的伙计也醒来,换身衣服来见甄珵,丫环和婆子将点心瓜果扭着纤腰送到桌上。 酒菜点心送齐,三人坐下饮酒。 此时,正是夏日夕阳西下的时候,贾芸,刘应晖,甄珵靠窗听涛吃蟹。 刘应晖将贾芸与甄珵相互引荐,甄珵听闻姓贾,便询问几句荣国府的事,贾芸也落落大方的回应,待放下酒杯时,刘应晖又是将贾芸夸赞一番。 贾芸料到是刘总督在帮自己,立即嘴角露出笑意,“在京城的宝青坊还真是缘分。”
甄珵会意,呵呵一笑道:“我倒是欣赏芸二爷这股子气魄。”
身后的管事瞪着眼睛瞧了半天儿,望着贾芸微微一叹,便眼神落在它处。 贾芸眼角余光瞟了刘总督一眼,刘总督眨眨眼睛,贾芸随即也笑了起来,又将关于竹下清风雕刻栩栩如生的玉雕夸赞一番。 船行使在水面,贾芸多半是旁听,从刘总督和甄珵的话语里,抽丝剥茧,提炼出不少的有用信息。 对于皇家,贾家接驾一次,王家接驾一次,甄家先后接驾四次。 红楼中,那些下人们说:“(甄家)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 而王熙凤也感慨甄家怎么能那般富贵,大家一致认为甄家承沐皇恩,极度富贵。 也就是说甄宝玉的家世比贾宝玉更显赫,在这样的环境中甄宝玉原本与贾宝玉一样喜欢与女孩子厮混,不喜读书,最后也还是走向了官场。 这位江南甄家的大爷说起家中二弟甄宝玉,长得齐整,老太太狠疼,就是自幼淘气异常,天天逃学,老爷太太也不便十分管教。 甄珵与刘总督两人看似恭敬客气,实则甄家的气场还是很足的,毕竟是家中出皇妃太妃的人家。 杭州府,宁波府,应天府乃至神京,都有甄家的庄子。 次日,酒醉时天还是亮的,醒来时已经又是白天。 刘总督差人请贾芸下船,说是已经到了杭州府码头。 到了?贾芸一愣,连忙穿好衣服,出了舱只见魏豹和扈从已准备下船。 只见码头不远处的江面波涛滚滚,可是那些滩涂却没有做任何防止倭寇船上岸的木桩和石头墩,他记得当时还专门来信告诉过杭州府官员。 不禁失望起来:“去年象山的教训还不够,今年又如此偷奸耍滑。”
甄珵还以为贾芸嫌弃这里荒凉,笑道:“贾将军,沿江有几处观潮最佳处,待忙过这几日便好好的去逛逛。”
贾芸笑道:“有劳甄大爷。”
........ 杭州府,甄家避暑庄园。 甄家早在船到码头时,派了家中管事来接,见甄珵从刘总督的船上下来时,便立即一起恭候。 甄珵向庄园的管事说在来杭的水面,不小心撞船,刘总督和贾将军出手请待,干脆搭乘这艘船回来了。 甄家庄园的管事便吆喝小厮和船工,将船行使到岸边,放下踏板,帮忙将其他的东西也搬下了船。 正是观潮吃蟹的时节,最好的招待必然少不得螃蟹,甄珵询问管事,新鲜的螃蟹可要多备用。 甄珵又询问家中的二弟甄瑛,似乎管事说甄瑛游手好闲后,皱眉道:“回去我问问宝玉。”
贾芸闻言,不由得想起红楼中,说甄宝玉样貌、性情极其一样。 他今儿可要好好瞧瞧。 甄珵热情的让管事备了轿子给刘总督和贾芸,笑道:“九月吃雌蟹,十月是雄蟹,如今正是吃蟹的时节,回了府,贾将军可要和刘总督品尝风味。”
说着唤过轿夫,叫他将轿子抬到甄家的老太太过寿的避暑别苑。 两顶轿子抬到避暑庄园,在正门的廊外停下。 这甄家的别苑说是因那位甄家皇妃的缘故建造的,又在这里迎过宣景南巡,所以显得有些年久,廊下明明是大晴天却显得狭长,显得不明亮。墙与柱子以及角门都涂成一样的颜色。 小厮推开门,便是另一个世界。 刘总督和贾芸一前一后从轿子中钻出来,此时正是夏日炎炎,可进了这道门儿,顿时暑气全消。 竟然有种凉爽和萧索。 这庄园果然是避暑的好去处,金陵的贵胄之所虽然奢侈,富丽堂皇,却没有这江南甄家的一处别苑来的精致,根本没法子比。 贾芸一脚踏进回廊九曲,院中鸟语花香,几栋小楼别致精巧,隔壁的院落不时传出淡淡的笛声。 跟随甄珵的管事向贾芸笑道:“刘总督,贾将军,这里便是贵客歇息的院落,待到明日小的派人来接二位大人。”
贾芸看了眼这甄家管事,在宝青坊那般嚣张,这会子又如绵羊,还真是个能伸头,能缩头的。 随后进来几个丫环,将贾芸和刘总督的礼品放进屋中,又泡了茶,伺候两人沐浴更衣。 沐浴后,顿觉凉爽,颇觉精神,两人坐在这独门院落中喝茶聊天。 小厮送来一桌酒菜。 “云恒,明日可去西子湖赏荷花,这边儿的风景独有,还有许多神话故事来。”
刘总督热心的贾芸攀谈。 西湖的故事,贾芸自是听说,但是西湖中的塔却不叫雷峰塔,而叫青塔。 从刘总督口中说来,是个青鱼成精,危害人间,而灵隐寺有个和尚,十分刚正不阿。 将青鱼精镇压,永世不得超生。 待刘总督讲述完毕,贾芸笑道:“刘老这个西子湖的故事妙,不过我也有个关于杭州府这塔的故事,与刘老的有些出入。”
刘总督这会子被勾起兴趣,瞧着贾芸年纪轻轻,还能知道比自己的故事更有趣的。 笑道:“云恒不要卖关子,快快说来。”
贾芸道:“故事要从五百年前说起......那人叫许宣,住在捕蛇的村子....” 与此同时,墙的另一侧是个种满牡丹的院子,有一池活水,从贾芸他们住的院子流经这边。 夏风起,吹皱一池春水。 亭中凉处站着个女子,身边有个伺候的丫。 女子这会儿也不再吹笛子,而是静静听着隔壁院子里少年爽朗的声音。 被这从未听过的故事,吸引着。 有些女子,这生来便不需太多装饰,脂粉淡淡,裙裳淡淡。 如云黑发配支简素白玉簪子,就很出色。 若是多了金银珠宝,反而坏了那抹飘逸灵动。 面容并未浓妆艳抹,眼耳鼻口细致美好,衬上吹弹可破白如雪肌肤,真真儿让人怀疑是上天垂帘。 这般可人儿,如朵春日细雨里初开的杏花,娇美剔透又不温婉。 女子听完隔壁院儿少年的故事,皱眉道:“还是许宣好,那个许仙毫无男子气概,不念夫妻之情.....这院儿里何时住人了。”
丫鬟道:“老太太过生儿,来贺寿的,听说是大爷安排住的,原本不住人,前院住不下,剩下的小厮院儿不适合。”
这姑娘是甄应嘉的最小的姑娘,名叫甄宓,还有两年便该出嫁,也是个身份尊贵的。 “这个少年什么来头?倒是很有风采。”
丫鬟忙着听故事了,那里还区分年老声和少年声,顿时糊涂。 女子轻轻摇头,虽拿着笛子,却心思琢磨着隔壁。 这会儿,贾芸和刘总督并不知道还有第三个人听她们谈话,并没有减低声音。 刘总督笑着道:“云恒,你这编故事的水平倒是不赖,难怪。”
意识到有些话不能乱说,刘应晖站起来道:“走,陪我下盘棋。”
听到院儿侧的人离去,甄宓心中隐隐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