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府宁海县东南部港湾,一艘大船停在码头。 几十名穿着校场衣服士兵,或趟或坐,船尾几个彪形大汉奋力转动着几根绑成米字的木架,在水里转动。 胡得禄偏着头,耳朵朝北面,一幅仔细聆听的模样。 旁边的几个将士着急的望着,好半晌小心问道:“头儿,到底刚才放的几枪对不对?” 胡得禄挥挥手,让身后几个人别说话,过了片刻道:“是倭寇,刚才放了几枪,他们吱哩哇啦的,这会跑的不见人影了。”
几个将士热的跟狗一样,四仰八叉躺在船板上。 他们收到浙江八百里加急信时,还在长江上投新的鱼雷呢。 说是浙江倭寇侵袭。 胡得禄土匪性格,也不回校场,他跟校场的校尉不对付。 那些人也看不起他们水匪出身,只有贾将军不嫌弃他。 自然没必要和那些家伙叽歪。 当时就开着船立刻抄家伙往杭州赶,趁着顺风,又给船后面搞了个贾将军之前说过的螺旋桨。 刚出南直隶到达浙江地界的水域,便寻找着炮声停在嘉兴府的水湾处。 胡得禄挠挠头,他们到这里不久,看到几个倭寇在渔民家抢粮食。 那些百姓吓得连门也不开,大家便立即放枪,还用水雷炸翻倭寇停在水边的船。 这时,隐隐约约的炮声又传来。 胡得禄还是当初太湖水匪那性子,但是也收敛许多。 这会儿,停着的几艘倭船早就没了倭寇影子,而是往北边去了。 胡得禄也摸不清嘉兴府倭寇的情况。 但遇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这时,岸边的官道上又出现了倭寇。 这次有二三十个,同样嘴里叽里呱啦着,指着胡得禄他们的船,似乎准备进攻。 胡得禄一挥手:“拿火铳,灭了他们。”
身后的那些兄弟听完,将朴刀背在肩膀上,举着火铳往倭寇处冲去。 胡得禄大声督促,心中对这几十个水匪出身的颇有信心。 因为他们平日里训练都是按照贾芸给的模式,体能一流。 再加上他们水匪的底子,十分轻松。 胡得禄站在船头兴奋的喊:“兄弟们,该咱们好好报答将军了,杀倭寇给金陵校场那些看不起咱们的校尉瞧瞧,咱们没有白吃将军的饭。”
几十个汉子纷纷离开水边,追着倭寇过去。 ............. “集合人马,围住那几个水田的路,不放过任何一个倭寇,这是本将军给你们的军令!”
贾芸扫视一圈:“咱们杀倭寇,就是要往倭寇多的地方去,若是连这些倭寇都围不住的话,养你们做什么,江南卫所就是用来杀倭寇的,把那面贾字旗打起来!围剿!”
嘉兴府二三里地的水田中,尸横遍地,约莫还有七八十个倭寇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这次,穿着穿甲具的步兵与倭寇近身肉搏,双方都有死伤。 尸体堆满了水田,但是倭寇死伤是严重的。 出过那些逃窜四周的零散倭寇纷纷跳入水田逃命。 青色的秧苗被踩进淤泥中,涌起汩汩泥浆。 剩下的就是被围着乱跑的三十八个,不时有倭寇歪在水田中。 个子矮小的倭寇在水田中扑腾起阵阵浪花。 水中的稀泥让这些不熟悉的倭寇步履维艰,体力也在泥浆中耗尽。 贾芸道:“击鼓,让将士退开,那两门火炮调转方向。”
鼓声是大景战场退兵的独有。 倭寇并不知道,只是疑惑为什么中原病夫全部退开。 还未反应过来。 向水田方向射击的火炮,随着砰砰的闷响。 水田里的泥浆升腾起泥浆柱,泥浆和倭寇一起被炸上半空。 两斤多的铁弹直接将倭寇的腿脚炸断,在泥水中惨叫连连。 结束炮击后,贾芸又指挥弓箭手,分成三批围着水田里那些哀嚎的倭寇放箭。 这些倭寇在水田哀嚎,也没法上岸,又逃不出去,被弓箭和长矛持续剿灭。 吴王的两个卫这次都跟着贾芸来了嘉兴,他们中间便是这位年轻的将军。 此刻,他们彻底服了。 因为按照安排,还有八十多个火铳手。 只要水田中还有四肢健全的,火铳手便会在射程内射杀。 这个贾将军的法子要比他们王爷靠谱的多。 这次杀的真过瘾啊。 其中有个士兵哇哇的哭。 贾芸看着扈从,用眼神示意他们去问问。 片刻后,扈从回来道:“那个士兵在哭他的婆娘。说是去年倭寇把他怀着孩子的婆娘给活剖了,取了孩子.....做成上肉吃了,说是长命百岁,没了肺脏,只能求死。他这会儿看到倭寇死了,心里憋。”
贾芸沉默着。 便看到不远处的炮手在火炮里塞入药包,还没捅几下,炮口便喷出一道火焰,瞬间将炮手头发引燃,他捂着脸痛苦的在地上惨叫。 贾芸道:“快抬他去驿馆,愣着做什么。”
这个炮手是最熟练的。 “他娘的,这个炮怎么还在用,说过多少次了。”
那人骂骂咧咧后,擦着额头的汗道:“贾将军这个炮...” “把这个炮移开,要快。”
贾芸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炎热充满腥臭气的尸体,心中焦躁。 炮被搬到不远处,卫兵刚离开。 那炮突然冒起一阵白烟,爆裂开来。 没走多远的几个卫兵被冲的东倒西歪。 “将军,炮炸了一门。”
贾芸道:“立刻检查所有火铳和炮。”
远处还有几个逃跑的漏网之鱼。 贾芸看着那几个倭寇道:“派一队人马去追。”
话刚说完,便传来火铳声。 “啪!”
“啪!”
两个倭寇隐隐倒下。 贾芸一愣,枪声是从那边传来的。 大片水田对面的官道上,十几个穿着校场衣服的汉子,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边走还边喊:“兄台,我们是金陵校场的,自己人。”
贾芸:“.........” 校场来这几个人? 他听声音像是胡得禄,但是阳光耀眼又看不清楚。 待他们走近了,才发现。 可不就是自己从太湖带回来的胡得禄。 昨夜魏豹快马加急去金陵,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收到消息。 可收到消息怎么才来这几个。 没收到消息,他们几个怎么回事。 贾芸以自己的常识判断,但也没有想通。 胡得禄晒得黝黑的脸,后背已经湿透。 还有几百米远便开始打招呼。 “将军!原来是你啊.....” 那些卫兵见贾芸认识,也就没有阻拦他们。 “将军,你看,那几个是被我们活捉的倭寇。”
说完看到不远处散发着淡淡臭气的倭寇尸体堆成了堆,不吭声了。 还是将军厉害,杀倭寇都是按堆来放的。 他们是按个说。 “你们是魏豹说的消息?”
贾芸道“怎么才来,张永和马四郎他们呢。”
听贾芸询问,胡得禄挠挠头:“不是啊,是有人去校场报信,正巧我们在龙江驿附近水域练兵,便立刻赶来了。”
贾芸道:“也就是说,你们没有遇到魏豹,那你们私自开着船来嘉兴,回去定要被马校尉罚的。”
胡得禄瞪大眼睛:“他敢!”
贾芸道:“行了,既然来了先清缴倭寇。”
晌午时分,嘉兴府的城门终于打开。 嘉兴府知府和知州亲迎接,热情相待。 贾芸看到卫所的将士也累,没有推辞。 简单的吃了饭食。 城中百姓纷纷送吃的和蔬果,还有不少拿着自己家的农具与菜刀,锄头,说是艺帮着打倭寇。 贾芸心中焦急,毕竟宁波府和杭州府的情况还不知道,便催促吃饱喝足的士兵水路和陆路往其他几个府县而去。 边走边在自己的衣袍中摸索:“王爷给的那个望远镜呢。”
倭寇最严重的是杭州府,宁波府,嘉兴府,严州府,但是嘉兴府这边的大部分已经被处理掉了,剩下几个逃跑的也被抓了回来。 宁波府和杭州府只要没什么骚操作,应该也没事。 大景的军队战斗力还是有的。 果然,走到半路时,杭州府和宁波府的倭寇已经被基本捉拿。 剩下的还在逃窜,已经分出骑兵去围剿。 贾芸听见后,也松了口气,不慌不忙的往杭州府赶。 半路上带着胡得禄,还抓到七八个逃窜的倭寇。 路上不时有百姓扛着农具将倭寇抓住交给官府的。 一路上,山丘,水田,道路都是遍布的尸体。 但同时贾芸也意识到,火器的改良和运用,是刻不容缓,应该用到辽东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