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的灰衣男子,此人脸形柔和气色饱满,坐在堂中气定神闲。此人便是方孔炤,他虽然坐下下首,但他进士出身,又是在乡丁忧的职方司员外郎,在此处的实际地位是最高的,只是面子上,他现在只是个民。一名年轻的士子见堂中无人说话,忍不住大声道,“昨日贼人又分两路穿城行香,发旗十三面,因莫秀才未买免火旗,午后黄文鼎领人破莫秀才家门房,城中愚民晚间乘乱大掠莫秀才家,至天明放火焚毁莫家,并延烧民房三座。桐城大乱已数日,长此以往人心沦丧,百姓暗无天日,不宜迁延时日,应请安池兵备道(注1)发兵助剿。”
“不可!”
堂中数人同声怒吼。自从乱发以来,这几个缙绅大户在县衙也议过事,庞雨从未看到他们如此一致。一名衣着华丽富商模样的人站起道,“万万不可请兵。乱民还只是要些钱财,兵灾却远甚匪乱。皆说天下苦兵甚于苦寇,我南直隶多年来太平无事人心谦和,即便出了几个土寇,那也比客兵要好。”
方孔炤坐在上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地面的青石板,眼皮微微的垂下,看不到他的任何情绪,不知他到底支持哪一方。又一士子站起,“且不说兵过如篦,原本城中不过是小乱,那池州兵马一过江,这边黄文鼎等人若得了消息,受了兵马的激,横下一条心来作乱,不免玉石俱焚,那待池州兵马到来,烧成一座空城,于百姓有何益处。”
另外一人对杨芳蚤道,“禀堂尊知道,请兵还要有兵才行,据晚生所知,安庆府卫所虽有定额五千七百余,然则实无一兵可用。安池兵备道驻在南岸,前些时日听闻桐城变乱才招了千余兵丁,然一说要来平乱,当晚散去半数,余者言称没有开拔银便绝不过江。如此看来,就算要调兵恐怕要向应天巡抚请兵才行,想那巡抚标营想来应是管束得力的。”
方孔炤下首坐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青衣中年人,他干瘦脸颊皮肤红润,此时不理会说话的人,只是偏头对方孔炤微微躬身道:“如若方兄认为需要请兵,阮某愿稍尽绵力,先出一千三百两白银襄助池州兵马开拔。”
堂中一阵低声议论,庞雨惊讶于此人口气平淡,一千三百两竟随口而出,显然家底甚厚。而那些表态不愿请兵的人则神态不愉,这青衣中年人分明是只想讨好方孔炤,其他人的意见根本不重要。杨芳蚤早已和皮应举议定绝不请兵,今日只是要让桐城士绅来说不请兵这句话。所以他开场白中提醒各人,是要探讨如何用桐城官绅合力平乱,而非是请不请兵的问题。第一个年轻士子不懂事也罢了,这青衣中年人还要说帮助池州兵开拔,显然不给杨芳蚤面子。杨芳蚤压住怒气皱眉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尊讳。”
那青衣中年人神色从容,站起不亢不卑的道,“老夫阮大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