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你个大傻瓜!快到期了你知不知道,再不回去就要东窗事发了你知不知道!”
浅吟再也隐藏不住了,揪着浅池的耳朵一阵狂吼。可这一阵吼让浅池更蒙了,于是,一个更加愚蠢的问题脱口而出:“什么到期了?”
无辜的语气再加上呆萌的表情,着实把浅吟气了个半死。“我们的假单!我们骗长老说要找玲珑玉佩才出来的那张假单!我再说一遍,它,快,到,期,了……”浅吟毫不顾忌形象地狂胡乱喊着,企图喊醒眼前这个白痴。浅池依然迷茫地站着,一秒钟后:“啊……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还有七天了!”
“才明白过来呀!还在这美呢!”
浅吟看着浅池,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快点收拾一下走吧!”
浅吟拉着浅池就跑。“哎哎,你放手啦!我今晚还得去跳舞给凌昔看呢!”
浅池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犹豫不定。“什么凌昔,都边儿待着去吧!我只知道我们快不赶趟了,现在出发,都不一定能在七天之内到!”
浅吟又向前跑了一段,看见浅池还不动,只好转了回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想,我好像有办法了!”
浅池狡黠地一笑,说道:“我们可以说凌昔把我们留下了啊,一时脱不开身,所以回不去了。你看怎样?”
“好主意啊。”
浅池看着满脸喜悦神色的浅吟,可是她的嘴并没有动。那么,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两人正疑惑着,一道咒符从天而降。刚才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妮子!竟敢欺骗族中长老,如果逾期不返,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咒符消失了,浅池和浅吟对望了一下,手脚冰凉。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又似凌空冲出一枚长针浇灭了所有希望,打破了所有幻想。一切的一切,浅吟的舞者之梦,浅池的美好爱情,都在这些话音落下之时灰飞烟灭了,连些许碎片都没有留下。浅池依稀都可以看见那些烟飘过时闪亮的光点和发白的痕迹。悲伤在顷刻之间漫开来,濡湿了浅池的心。泪水溢了出来,打湿了雪。她不禁想到娘在世的时候曾对她说的一句话:“当你为别人流泪时,那是同情和感动,当你为自己流泪时,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绝望了。”
现在,她就明白了。绝望是更深层的悲伤,好像有谁熄灭了她的光,心,漆黑一片,毫无感觉。“浅池,我们还是回去吧。”
浅吟虽然是姐姐,可是做事却小心翼翼的,用浅池的话说“她是规矩惯了的,将来必然当个好差使!”
浅吟等了一会,不见她回话。紧了紧衣服,拽起浅池就走,却被浅池挣开了。“我不走,要走你走!”
说完,她就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了。“好,你不走是吧?我一个人走!”
甩出这句话来,浅吟化了真身,腾空而去。“喂,你真走啊!”
浅池扑在地上,看着浅吟越飞越远,最后不见了。苍茫的雪地上,只有她一人。狂风呼啸着卷起如刀的雪花,密密匝匝地插了一树。浅池缩着身体,无助地哭了。大雪试图掩盖住一切,却总是被风吹开,余下薄薄的一层,什么也隐不住,反倒将岩石裸露出来了。衣服已经湿了,她的额角不住地往下掉着水珠。刚刚梳洗好的发由于寒冷而变得僵硬,手指关节已经冻成了惨白,可她放眼望去,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一阵箫声自背后幽幽地响起,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浅池冻得脑子也僵了,只知道自己的心越来越悲,无法自拔。突然,箫声一变,全然没了刚才那种凄凄之感。它讲述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明媚的阳光怎样穿过阻碍照耀着雪山,给它披上一层金沙,清冽的泉水又是怎样通过厚厚的冰层钻出冰面,给各处带来生机。它讲述着雪融寒消,鸟儿重新占据了枝头,迎春花充满激情地绽放着,点缀在有星星点点白的草地上。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恢复了生机与活力,而这种生机与活力似乎也源源不断地注入了浅池的体内,驱散了她心里的黑暗。身上忽然一暖,她歪倒在凌昔的怀里,之后便没了知觉。等她醒时,正躺在凌昔的榻上。“你醒了?说好今晚跳舞,可你倒好,跑到雪地里哭。若不是我例行巡视发现了你,你早被雪埋了。”
凌昔帮她把被角掖好,在她身边放了一个小小的暖炉。浅池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冷得像冰,冒着寒气。原来自从浅吟走后,他便发现了她,那他怎么会无动于衷,放着她不管呢?这样想着,浅池嘴里说出一句气话来:“我怕被雪埋了也不干你的事!”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苦恼万分。凌昔挑了挑眉毛,端起玉壶给她倒了一杯酒。“喝杯酒吧,暖暖身子。”
浅池见他不恼,赶紧就坡下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可是,她并不经常喝酒,所以被辣得直吸气,狼狈至极。那边,凌昔看见她这副样子,乐得都直不起腰了。“你别笑,你别笑了!”
浅池的脸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一急,直接爬了起来,匆忙之中,一头栽下了床,头发把脸都盖住了。“哈哈哈哈!”
凌昔笑得实在不行了,一边摆手,一边扶她起来,随后就出了屋。浅池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凌昔那张贵得令人咂舌的云龙榻上,摸着那些凸起的花纹,心情好了一些。似乎命运安排好了一样,她的目光落在了枕边的那张纸上。用余光扫了一圈,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并不曾有人在那里窥视。于是,她便放心大胆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头夹了纸抽出来放至眼前,用袖掩着看。那大约是他的回忆,可是墨迹已经旧了。于是浅池便猜想他一定是一边守着她一边读着的。“这一日遇见一个女孩,她真的很奇怪,撞了我不先道歉反而落荒而逃,难道我很吓人吗?”
浅池微微一笑,继续读下去。“好久没有看见这样的眼睛了,黑漆漆的,映着几个小光点,机警而灵动。清澈到可以一眼望见底,好似总含着一汪水似的,真美啊!”
浅池睁大眼睛,贪婪地读下去:“雪宫岂是她可以胡闹的地方,竟然给我种上了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女的呢!可是她低头去嗅花的样子还真是好看,让我不敢惊动她。忽然又想起她跳舞时的样子,她总是笑着的!有她在,雪宫里也不那么寂寞了,反而多了几分生机,我都有些喜欢她了呢,这可怎么办?”
“呵呵。”
浅池的脸更红了,几乎把头埋在纸里。凌昔原来也喜欢她,真是太好了啊。可是,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她变了脸色,原本红扑扑的颜色在慢慢褪去,显得有些苍白了。“我都不忍心动手了!可她是雪鹰啊,得她一滴血都增修为的,况且还能救二哥的命……这小丫头,我真的狠不下这个心,且等他们都来了再说吧。”
“接下来的事就不要看了!”
雪山之神突然从萧崎月的吊坠里跳了出来,挡在了屏幕前。“你让开。”
萧崎月冷着脸说。“我不!”
“你给我让开!”
萧崎月用命令地语气吼道,雨宁也表示想要继续,雪山之神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默默退到了一边。屏幕继续播放。写到这里,没有下文了,可是浅池猜也猜得出来会发生什么。她是雪鹰不假,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神奇功效。如果要救人,她定是难逃一死。可是,她宁愿死在所爱之人手里。她在临死前知道了他会因为她对兄弟情谊动摇过,这就足够了。她明明有机会可以回去的,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凌昔怎么会让到手的猎物跑了呢?什么“艳冠群芳”,全都是假话!他不过是欣赏自己的单纯无邪罢了,可她还是不恨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阴谋,引她上钩,明明知道雪鹰一族已经寥寥无几,濒临绝种,可她还是不愿他。在发现他是雪鹰的时候,他是欣喜若狂的吧?他竟然还为一只妖犹豫过,真是有趣!他许已经通知了他的兄弟们来此聚首,发起最后的总攻。她的灵力每天都在流失,她知道。可她就是离不开他,没有他的地方,到处是一片苍茫的雪地,令她绝望,无法安身。她笑着把纸折好,塞进了怀里。一面奔回自己房里,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等待那一天的来临。雪宫忽然热闹起来了,几个衣着华丽的人从天而降,成了雪帝的座上宾。美酒,佳肴,围绕着一个小小的舞台。浅池又一次打扮着,看他们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心如止水。灯光骤起,她轻轻跃上舞台。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同谁告别一般,每一个眼神,都写满了对尘世间的不舍和对爱人的留恋。每一个转身,是那样的决绝,每一个脚步,都是迈向死神的脚步。她的面容如此平静,平和,以至于更美了。她飞扬的发丝,飘香的衣袖,轻轻拂过他的脸庞,灵动而毫无媚态。四周静静的,所有人都被她的舞所折服。浅池跳着跳着,好像又回到那时在云烟阁登台表演,大家都道是“台上人折服了台下客”,却不知是“台下客迷醉了台上人”。如同那一次一样,她的眼光只为他而停留。一曲终了,她走下台,直奔他而去。“你……有事?”
凌昔面对她,确发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浅池依旧笑着,伸手掏出数包花籽,说道:“这都是施了法术的种子,我已经把所有的法力都倾注进去了。现在,它们就是我。它们遇土就开花,我不在的时候,你只要喊一声‘浅池’,它们会代我照顾你的。而且,在我不在的时候,它们也可以陪着你,不至于让你独守雪宫,空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