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一个瘦弱的身影背着半人大的竹筐摇摇晃晃的沿着村口的小路走,路过水井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悉悉索索的放下竹篓,踩着石头趴在半人高的井口边,吃力的拽着湿漉漉的麻绳。几个吃过饭后坐在树下摇着蒲扇乘凉的村民,几人凑在一起讲着荤段子,偶尔瞥一眼。江流吃力的一下一下拽着麻绳,眼看着水桶就要露头了,一阵清脆的车铃在不远处响起。她身体一紧,脚下一滑惨叫一声整个人朝着井里倒头栽下。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江流的衣服,猛地把她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不知道井边不能玩耍吗!你是谁家的孩子?”
刚落地两腿还发软的江流就听到一个温润的男声带着几分怒气在头顶响起,她仰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色背心,梳着当下最时兴中分头面容清秀的男人,皱着眉低头俯视着自己。那记忆中无比温暖的面孔让她眼眶一阵发烫,她勉强压下心底的激动,低下头脏兮兮的脸上滚滚热泪簌簌落下,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一副受了惊的样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饿了。”
细弱蚊蝇的声音,让李长青的眉毛攒成一球。他注意到面前这个小家伙脏的从垃圾堆里扒出来一样,断了半截的袖子下露出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於痕,瘦的皮包骨头的胳膊仿佛一折就断。他虽然出生在农村,但并不认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观念。他放缓声音,蹲下身柔声问道:“小弟弟,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江流嘴角抽了抽,弱弱道:“哥哥,我是江流啊。”
李长青一懵,好半天才想这么名字的主人——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得白白胖胖好像年画一样的小姑娘。那时候他还在上高中,每天放学回家都能看到年近80的李大爷抱着胖乎乎的小丫头,宠溺的摇着扇子为她驱赶蚊虫。一到饭点,这丫头就循着味找上门,和家里养的那只胖成一球的小土狗一起眼巴巴的趴在门上望着自己。这么一想,从李大爷去世后自己好像再也没见过这丫头,后来上了大学就彻底忘了。“江流?”
李长青不敢置信的抬高声线。江流点点头,沾满了泥巴的小手委屈的揉着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瘦骨嶙峋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小姑娘:“你怎么……你娘呢?”
江流嘴巴一咧,打开的泪腺像水龙头哗啦啦的把脸上冲的白一道黑一道。“我娘不要我了,她只要小弟弟!不要我了!”
听到她的话,再想到她身上的痕迹,李长青心里一紧语气不由得急促。“你现在一个人住?”
“我妈把我送到徐姨家,可是徐姨每天都打我,还骂我是扫把星,也不给我饭吃……我实在是太饿了,才想来这里喝点水。呜呜呜呜,哥哥你不要告诉徐姨,她一定会打死我的!今儿出门的时候她还说要是装不满草,就打断我的腿!”
又心痛又愤怒的李长青,笨拙的把嚎啕大哭的江流抱到自行车后座:“你别哭,今天我倒要看看谁敢打你。”
说着跨上自行车,一脸怒色的朝着徐艳家骑去。天已经黑了,最后一轮残阳也沉入了地平线下,徐艳气急败坏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骂。“她会不是听到了什么,所以躲起来?”
李健国在桌边敲敲烟枪,脸色比徐艳好看不到哪去。“没准被人拐走了。”
放学回来的李花花啃着油滋滋的鸡腿,脆声说道。“我听同学说邻村有好几个丢小孩的,李老师也让我们放学别出门。”
稚嫩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李健国眉毛拧成一道麻花,把旱烟塞进嘴里啪嗒啪嗒的抽。徐艳瞪了李花花一眼:“瞎说什么!那死丫头没了,咱们拿什么跟林淑芬要钱?没钱的话你以后也别想穿新衣服了。”
听到自己以后没新衣服穿了,李花花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着眼前肥的流油的大鸡腿也没了食欲。要知道每月林淑芬给江流的20块抚养费都被徐艳和李健国用在了他们和两个孩子身上,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换一套新衣服现在一个月就能买上三四套,更别提每周每人一个的鸡腿——当然除了江流吱呀~紧闭的大门被轻轻打开,一个瘦小的黑影站在门口畏畏缩缩的朝里直瞧。李健国一家三口死死盯着门口那熟悉的黑影,徐艳一把操起地上的烧火棍朝着门口冲去,其他两人松了口气,李花花滋滋有味的吃起了鸡腿一双眼幸灾乐祸的等着看江流被毒打一顿。“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一天天的不干活就知道偷懒,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看我今天让你好好张长记性!”
徐艳举着烧火棍打的虎虎生风。江流感慨,她不去少林学武真是埋没人才了。落下的棍子不约而同的落在空气里,江流带着和身体不相称的灵活躲过了一下下要命的棍子。她心中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支开李长青了,虽然这样效果最好但是万一把自己打残可就得不偿失了。见江流躲闪徐艳眼都气红了,把棍子一扔就要伸手来揪住她寸长的头发,抬手就是两巴掌。脸上瞬间火辣辣的,两耳嗡嗡作响。她发誓,早晚有一天要废了徐艳这双手!徐艳拽着她的头发朝大门走去,像尸体一样在泥地上被拖行。江流五指趁机紧紧的拽住门框,徐艳见状抬脚就往她肚子上狠踹。这一脚下来至少要断根肋骨,江流咬牙抬手护住肚子。“李家媳妇你这是干什么呢!”
一声厉喝突然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