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北是个急性子,藏不住心事,一回到家就把事情给母亲说了。娘家的那个地方,因为靠着山,能种植农作物的土地少,一直穷的厉害。如果冯清歌的创业计划切实可行的话,也算是为乡亲们做了一件好事。李明花沉吟了半晌说:“光明,咱们家一共有二十万的存款,都给你。”
张光北没有想到母亲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兴奋地帮李明花捶着肩膀说:“妈,你真是太好了。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又把我臭骂一顿。”
李明花笑着说:“你妈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只要你做的事情靠谱,我会支持你的。”
张家兴脸上带着些许担忧道:“明花,那可是真金白银,你真放心拿出来给他们折腾。冯家那女娃,还没有二十岁吧,靠谱不靠谱?”
李明花斜了丈夫一眼说:“有志不在年高,我看这事十有八九能成功。”
张家兴是个窝囊的,一听妻子如此说,他便不言声了。张光北一离开父母的视线,便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冯清歌。他自己兴奋地在床上翻来翻去,到了天快亮才睡着了。孟桥和冯清歌一早起来去了精神病医院。这段时间没有见母亲,她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想着母亲的病轻了没有,医院里的伙食吃不吃得习惯,护士照顾得尽心不尽心。两人还在过道里,就能听到阮玉涵歇斯底里地喊叫声。“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冯泉,哈哈,王八蛋,龟儿子,你们快放下我,我要去找冯泉。敢把我绑起来,我要你们好看,王八蛋,龟儿子……”大概是叫累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冯清歌听得心直往下沉,快走两步打开了病房的门。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崩溃。只见阮玉涵的手脚都被绑在床上,因为不停地挣扎,被绑的地方已经磨得起了血痕。她扑到病床边,颤抖着双手解着母亲手上的布条,流着泪说:“妈,不要怕,我来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绑你了。”
阮玉涵突然咯咯地大笑起来说:“你是谁,你是新来的小护士吗,你长得真漂亮,你能告诉我老公去哪里了,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我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我很想念他。”
冯清歌解布条的手顿了一下,无助地说:“妈,我是清歌,我是你疼了十几年的女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阮玉涵迷茫地看着冯清歌半晌嘴里喃喃道:“你是我女儿?我有女儿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怎么什么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痛,好痛,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冯泉,冯泉,你见到我家冯泉了吗?”
冯清歌解开阮玉涵手脚上的布条,用手轻轻地碰着她手腕上的经痕,问:“妈,你觉得疼吗?”
一个中年男医生带着两个小护士进来。冯清歌气恼地质问道:“你们怎么可以把我母亲给绑起来,这是不是有点不人道?”
医生无奈地说:“你母亲她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前两天工作人员忘记锁天台的门,她差点就从上面跳了下来,我们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你放心,等她的病情轻了之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冯清歌失控地抓住医生的手,悲伤地说:“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治好我的母亲,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治好她,我都愿意。”
医生诚肯地说:“作为医生,我们跟家属的心情一样,希望病人能够康复,可是你母亲这样的情况,一是不朝一夕就能好的,她需要进行长期治疗。”
冯清歌松开医生的手,激动地摇着母亲的手臂,无助地说:“妈,我是清歌,我是你的小棉袄,小宝贝,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你天天送我上学,你都不记得了吗?妈,你看这是孟桥,你以前最讨厌他,你也不记得了吗……”不管冯清歌说什么,阮玉涵始终一脸茫然,偶尔喃喃念着冯泉的名字。冯清歌和孟桥带着阮玉涵到院里散步,她的情绪极不稳定,沉默时一言不发,激动时大喊大叫。她无助地依着孟桥的肩膀,愁眉不展地说:“怎么会这样,孟桥,我该怎么办?”
孟桥用受伤的手臂揽住她的肩头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临走之前,冯清歌去外面的商店里卖了一个很大的公仔,放在的床头上,依依不舍地理着母亲头上的乱发说:“妈,我要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的,乖乖的,不要惹爸爸生气,他才会回来。”
阮玉涵拿手指点着公仔的鼻子,呵呵地笑。冯家的房子在中介挂了半年,终于有人前来看房。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本是农村人,想让儿女受到良好的教育,这才倾尽所有打算来城里买套房子。地段好的买不起,所以才看上了冯家的房子。冯家的房子是前几年才装修过的,看起来干净又温馨,这对朴实的夫妇,一眼便喜欢上了,痛快地付了钱,只待冯清歌收拾好,他们便要搬进去。冯清歌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下母亲亲手绣的《天道酬勤》,这副字饱含着母亲对自己的殷殷期望,却被自己辜负了。窗口上那串紫色的风铃,还是父亲亲手挂上去的,轻风拂过,风铃依旧清脆有声,却已是物是人非。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阴阳两隔,七零八落。这所房子里承载着冯清歌从小到大的记忆,欢笑眼泪,幸福悲伤。要离开,心里总是有些不舍。房里的家具搬去了孟家,孟家那些原本就破的不像样子的家具直接丢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被分门别类地收进纸箱里,暂放在孟家。孟家那原本就窄小了房子,更是拥挤不堪。冯清歌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回忆起曾经的福幸时光,久久不忍离去。孟桥执起她的手说:“走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我们结婚的时候,买一所大房子,到时候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
掩上房门,一股浓浓的伤感涌上冯清歌的心头。有些东西注定要割舍的,就像父亲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