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生看着一脸疲态的冯清歌,歪斜的面孔上出现一丝愧疚,嘴里呜呜啦啦地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冯清歌以为他是担忧自己的身体,便俯身掖了掖被角说:“孟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替你治病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孟长生听了冯清歌的话,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只是如今他的舌头已经僵硬不听使唤,自然他对冯清歌的愧疚和感激之情是表达不出来了。冯清歌对于孟长生一脸焦急的呜哩哇啦听得一脸迷惑,求助地看着江秋葛。两人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她看不懂孟长生此里的心意,未必江秋葛也看不出来。江秋葛勉强笑道:“你孟叔之前做得有些过分了,希望你别跟他这老糊涂计较。”
孟长生听了江秋葛的语,瞬间安静下来,一脸期望地看着冯清歌。人家都说路遥知马力,人久见人心。前一段时间他那么待她,可昨天晚上出了事情之后,她依然不计前嫌不遗余力地替他跑前跑后,如果他还要疑她,那他就不是人了。冯清歌笑着说:“孟叔,你是孟桥的父亲,不管你怎么看待我,我始终都拿你当我的家人,一家人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好好养病,我先回去,若是有什么想吃的,让江阿姨打电话告诉我,我晚上做好了带过来。”
孟长生的老眼里瞬间流出两行热泪。孟长生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看了许多知名的医生,中药西药针灸按摩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勉强可以走路,但话依然说不清楚。医生说,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一直在医院里住下去意义也不大,不如回家去好好养着。孟长生现在腿脚不便,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病房里,连个聊天解闷的人儿都没有,心里也甚是厌烦,听了医生的话,便让江秋葛给他办出院手续。冯清歌上午处理完农庄事情来到医院,江秋葛左手拎着几件简单的衣物,右手扶着拄着拐杖的孟长生从住院部走出来。江秋葛长期生病,原本也没有多少力气,住院部门口那几级台阶,两人走得颤颤魏魏。冯清歌看得心惊胆颤,跳下车,车门都顾不得关,飞快地冲过来,扶住孟长生另一边胳膊说:“江阿姨,你们要去哪儿给我打声招呼,我来接你们就是了。”
两个人一个腿脚不便,一个因为贫血,经常性的头晕目眩的,着实让人放心不下。“医生说你孟叔这样的情况没有必要住在医院里,他自己也想回去,所以就办了出院手续。想着你事情也多,就没有惊动你,再说出了医院门口叫辆出租回农庄也方便。”
冯清歌承担了一部分重量,江秋葛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如今这身体是越来越不济了,不过短短一段路,她就觉得浑身直冒冷汗。“啊?前两天我托人在市医院找了个专家,人家答应这两天抽时间过来给孟叔看的。事情忙起来,我也忘记给你交待了,没想到你连出院手续都办了。”
冯清歌惊诧道。孟长生口齿不清地一顿呜啦。冯清歌不明白他说什么,求助地看着江秋葛。“你孟叔说,他的身体也就现在这样子了,别在浪费钱请什么专家了。”
她现在成了孟长生的专职翻译。冯清歌笑看着孟长生说:“孟叔,你就好好地治病,咱现在不差钱。要不,咱先出院,等到医生过来咱再住进来?”
孟长生点了点头。他现在恨极了自己这不听使唤的身体,哪怕有一线康复的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冯清歌带着二人卖了一辆轮椅,在付钱的间隙,她偷偷给阮玉涵打了个电话,大致意思是说,孟长生要出院了,如今他身体不好,让母亲不要在言语上打击他。两个人常常针尖对麦芒,她有些放心不下。女儿的小心眼让阮玉涵哭笑不得,嗔怪道,在你心时,你妈我就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妈,你是世界上最大度最善良的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心里一轻道。孟长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阮玉涵的冷嘲热讽了。毕竟两人不对盘了半辈子,阮玉涵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能嘲笑自己的机会。谁知阮玉涵跟着众人迎出来,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地问:“对于他的伙食医院里有没有特殊交待?”
听江秋葛说,清淡一些,别的倒没什么忌晦的,便转身进了厨房。留孟长生惊愕地半天回不过神来,心想没有想到自己住院这半个月,亲家母突然转了性子,还真有点不适应啊。到了开饭的时候,孟长生看着餐桌上还有一道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清炒马齿苋,更是有些受宠若惊。这道菜现在几乎没有人吃了,蔬菜棚里倒是有不少这样的菜,但大多都被当做野草拔了去,只有孟长生康健的时候偶尔会吃一次。孟长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阮玉涵,含混不清地说了声谢谢。孟长生现在说长句子除了江秋葛没有人能听懂,但简短的语句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阮玉涵瞥了一眼孟长生,阴沉着脸说:“不用你谢我,我只是想着你的病能早些好了少拖累我闺女,以前我闺女多标致的身材,为了你们父子俩跑前跑后,愣是瘦成了一把骨头架子,你们不心疼,我可是心疼死了。”
冯清歌看着孟长生心里有些担忧,如今孟长生的身体今非昔比了,若真的气出个好歹来,那不是雪上回霜了。谁知以往脾气执拗的孟长生只是讪讪地笑了笑,便用还不太灵便的手抖抖缩缩地拿起了筷子。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他现在看事情比以前清楚多了,阮玉涵虽然嘴欠了一点儿,但心肠还是不坏的。记得自己跟儿子最困难的时候,阮玉涵还有几次拿了冯泉半新不旧的衣服来给自己穿。不过那时候他刚经历了妻子的背叛,日子过得非常凄惶。觉得阮玉涵一次次地拿了家里的旧衣来,这对自己是恶意的嘲讽,所以两个人之间便越来越水火不容。如今却觉得是自己当时太过敏感了。孟长生的病冯清歌一直瞒着孟桥,她觉得就算让他知道了,除了更加的牵肠挂肚之外,也没有什么益处。本来监狱里的生活已经够难熬的了,所以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不管再大的压力自己都抗着,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熬过这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