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一句话的,说话时条理分明,不像是有病的。而那之后,亚瑟的噩梦也就开始了。……家族既然有光鲜亮丽的一面,那么背着光自然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亚瑟跟在孙勇后面进了红街。这条街仿佛蒙了一层灰,到处都是雾蒙蒙的。穿着暴露,妆容妖艳的女子站在门口,路灯下,神态是懒散颓废的。亚瑟对上其中一人的目光,她懒懒的勾着唇笑,风情万种的,充满了暗示性的味道。这样的做派显得十分低廉,仿佛谁都可以对她做点什么。亚瑟有点同情她,同情会让他显得高高在上,这是隐藏在大部分人内心的优越感,无可否认。亚瑟的身材高挑,金发蓝眸的样子格外惹人注意。在这充满灰暗地带的地方,就好像进了狼群的肥羊,恨不得让人冲上去咬一口鲜的嫩的下来。他知道有多少目光落在他身上,无来由的厌恶。他们进了赌场,很快就有人迎上来。“勇哥,还有一笔账没收齐。”
“怎么回事?”
“他输红眼把老婆卖了,可我们发现他老婆早跑路,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四岁……”亚瑟站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劲,趁着他们说话,他就想撤。“小金,你想跑哪儿去?”
小、小金?亚瑟不太确定的回头,“你叫我什么?”
“没错,就是你。”
孙勇面无表情,“你现在马上跟他们一起去收账。”
亚瑟对上一众人的目光,抿了抿唇,虎落平阳被犬欺。那人欠了债卷铺盖要逃,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堵住了,一顿好揍之后被拉到了赌场里。他说要卖老婆卖儿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旁边有人上去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你咋不把自己卖了,你两个腰子还值点钱!又是一阵单方面的殴打,拳头下去直接就呕血。铁棍已经把腿打断,地上的人已经看不出是个人样儿了。亚瑟皱着眉头,忍了忍还是走出去。“你去哪儿?”
“我喘口气。”
他说,“这里太闷了。”
亚瑟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那个地方,他觉得脑子里很乱。其实这不算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不在少数,比这厉害百倍的事情都有。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可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他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迷路了,繁华的街道,四周俱是陌生。这里同刚刚的红街形成明显的差距,和那里相比,这里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亚瑟走在街上,离得近了,有人被他容貌所摄,不免多看了几眼,但也仅限于此。他隐约觉得自己是属于这里的,方才的不自在半点没有了。走了几分钟,亚瑟觉得有点不对劲。无论是踩着高跟鞋的漂亮淑女,还是西装革覆的精英人士,贵妇人,路过的丑的胖的瘦的,俱是光鲜亮丽的。最重要的是,没有孩子,他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小孩子。怎么回事,这么长的街道,怎么连个孩子也没有?!这里是哪里?他有点慌,站在广场上四顾茫然。“嘿,你需要帮助吗?”
纯正的英文,亚瑟回头,看见一个穿蓬蓬裙的女孩,梳着花苞头,笑起来脸颊两个梨涡,淑女可爱。“你好。”
“你会说中文啊!”
女孩惊讶的,“你的中文说的真好。”
“谢谢。”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叫莉莉,你叫什么?”
“小金。”
他很有礼貌的,“请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掩藏在红街之后的地方,埋葬着更深的罪恶,又能是什么地方?莉莉笑眯眯的看他,“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跟人来收账的,迷路了。”
他下意识就不想说太多。红街里收账的啊……莉莉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眼神深了深,不是普通人啊,不是普通的人话,玩起来会不会更有感觉呢?“那我带你出去吧。”
她眨了眨眼睛,掩去眸子深处的恶意。亚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甚至还感激的朝她笑了笑。这一笑,便刺激的莉莉越发兴奋起来。俊美的青年和穿蓬蓬裙的女孩走在一起,穿过街道,走过小巷子,一路上说说笑笑的。阴暗的巷子走多了,亚瑟心里的防线就往后撤了撤。“穿过这条巷子就是了。”
莉莉回头朝他笑,不知踩到了什么,痛呼出声,眼看着就要摔。亚瑟下意识就伸手捞她,人是扶住了,一双柔滑细腻的手缠上他的脖子。“谢谢……”亚瑟正想说不用,脖子后面忽然一阵刺痛,他忽然变了脸色,“你!”
蓬蓬裙女孩手里正握着迷你针筒,笑得可爱,“这里是黑街,欢迎你来。”
意识逐渐模糊,在那最后一眼中,蓬蓬裙女孩变作了恶鬼。比妖怪更可怕的还有一群东西,他们披着人的壳子,干比妖怪还要狠毒的事情。这里是黑街,居住在这里的人,心肠已经黑的发紫,烂的流脓了。他们表面上可以对你笑意盈盈,下一瞬间就可能把刀子捅进你的心脏。更可怕的是,他们不觉得这是不对的,所有的事情只凭高兴而已。有人因为迫于生计,有人却是因为无聊,把人命当做了玩具。他们在外面的世界披着人皮,一旦踏进这里就褪了皮,变成怪物。这里是黑街,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每个家族都或多或少的同这里沾上关系,因此所有人都默认它的存在。这里是黑街,恶徒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