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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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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变成了声音模糊的哭腔。“阿庄,你忍心看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聂方的声音痛心疾首着说,带着无边的悔恨,仿佛时间可以重来的话,他一定会做一个抉择,定一个心安!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病房的门,忽然缓缓开了,进来的是阮千丞,从来都是优雅绅士示人的他,竟然胡子拉碴,黑眼圈厚重得可以媲美大熊猫,领结凌乱地放置在胸前,满目猩红,看到床上仍旧一动不动的人,失望地低下了头。忘记有多少次了,他打开这扇门,每每都是满怀希望,却都是以失望告终。阮千丞只是抬腿进来,坐在聂方旁边,始终一言不发。低眸看一眼手表,聂方哀叹了一声:“阿庄,还有十二个小时……我们都在等你……”飘荡在病床前,聂庄微微低着头,发丝掩住了细长眸子,一字不差地听着他们的话。不到十二个小时是吗?聂庄被黑暗无尽又冰冷的绝望恐惧感所覆盖,一如死神之镰降临,扼住他的喉咙,无法喘息,不能挣脱,车祸的时候,他只是一瞬间便晕了过于,对于死亡没有那么深刻的感受。却在这已经成了鬼魂的时刻,真切感受到了地狱之门的洞开。不!如果就这么认命了的话,他就不是他聂庄了!好奇心实在是强,看楚荆一直呆呆愣愣,夏侯里心说,他别是疯了还是什么的吧,急哄哄又问了一遍:“你还没说你这几天到底哪里去了,乔默进医院了你知道吗?”

聂庄猛地回神,想起乔默那天确实是出了车祸,他着急的反问:“乔默怎么样了?受伤很严重吗?”

仔细地洗了手,夏侯里从镜子里看不到楚荆那虚虚的影子,魂体不稳得这么明显,他转过头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手臂伤到了。”

忽而灵光一闪,聂庄明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可还忍不住去关心乔默,他苦涩地别了唇角,跟夏侯里解释道:“我恢复了记忆。”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包含好多内容了,夏侯里奇异地扬了眉毛,心中有自己的思忖,也不打断,静默地听楚荆继续说。“其实我叫聂庄,车祸意外变成了植物人,记忆只是零碎的片段,导致魂体不稳,你说我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我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可是你们都看不到我。”

聂庄顿了顿,慢慢飘荡着魂体,来到夏侯里面前,竟然开始享受这种可以被看到的感觉,“乔默也看不到我,她根本没办法把血给我。”

所以乔默才误以为契约被解除了?“等等,老楚……额……聂庄,你的意思是,你还活着?”

冷不丁要换个称呼,夏侯里还有点不习惯,他飞快地抓住了重点。真没想到,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确实有用,被夏侯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聂庄的躯体确实活着,从前楚荆一点记忆都没有,现在恢复了记忆,不就好说了。活着?聂庄也不知道自己那到底算不算是活着了,呼吸正常,面色灰白,躯壳躺在一动不动,任凭别人怎么呼唤,都听不到,没有任何反应。是了……没有灵魂的肉身,如何能够耳聪目明。“快死了。”

聂庄轻轻吐出这三个字,没有释然生死的超然,绝望无助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别介啊,兄弟,说什么丧气话?我不管你本来叫什么,在我这里,你就是楚荆!”

夏侯里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朋友的事情,他分分钟可以赴汤蹈火!“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夏侯里接着说道。快死了不就是还没死吗?既然肉体没死,聂庄的魂魄也还在这里,那夏侯里就能猜个八九分了。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聂庄跟细说了情况,夏侯里表示:“小case啦,快走快走,告诉我你的肉体在哪里,我得还乔默一个活蹦乱跳的楚荆,你都不知道……额,你应该都看到了,她最近发了疯一样的找你,小模样可怜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她了。”

夏侯里说到这里猛地顿了顿,举双手以示清白:“那个,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啊,我发四!不然我们家小仙女还不打断我的狗腿!”

厕所门口的走廊不比顶层那样清冷静寂,夏侯里一开门,排满了七八人的小长队,他没注意看门口的状况,忙着不要让聂庄误会,在门口举起了双手。嘎嘎嘎……门口的一众男病人们,憋得脸色通红,捂着肚子,捏紧拳头,左右张望,形态各异,看到夏侯里这样子,才是吓得膀胱都要爆炸了。门缝开了一点点,足以让他们看清楚,厕所里面的状况,空空荡荡,没有人?啥?说好的保洁阿姨呢?等了这个么久就让他们看这个?这哥儿门不会是隔壁精神病院跑过来的吧?对着空气都能说话说这么久?不光是他们脑子里一连串问号,夏侯里也被吓得不轻,怎么会这么大的阵仗。没功夫去看聂庄是个什么反应,反正他是觉得丢脸丢到家了。连忙闪身出了那个门,回头一看才知道为什么厕所那么久都是空荡荡——正在维修。硕大的四个红字。摸摸鼻尖掩饰自己,夏侯里闪烁着目光,奇怪了刚刚他进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看到那东西啊。凭空冒出来的?聂庄心急自己都快要死了,哪里有功夫尴尬这尴尬那的,围观夏侯里上厕所的事情都干了,他现在仿佛已经无所畏惧了。登时拉了夏侯里的衣角,径直去到二十七楼。二十七楼也甚是热闹,不光有于慧、聂方,阮千丞在,还有尚需要轮椅才能走动的尹佳希。伤筋动骨一百天,脚踝处还是包裹得严严实实,分明受伤的人应该修养得气色红润才对,尹佳希反而憔悴了不少,今天连妆都没化,素白着一张小脸,眼下的乌青更明显了。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她的管家在推,管家的发丝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尽着自己的职责,微微低着头,不参与他们的交流。碍于屋内的低沉气压,尹佳希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裙摆处紧捏着指尖,血色尽退,微微泛白,不是她不想来,是聂庄的母亲,于慧,不准她来。爱之深,恨之切,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于慧以为,是尹佳希跟阮千丞合力把聂庄害成这样,执念一旦认定,没有有力的证据,就很难扭转。于慧选择不去见尹佳希,也不让她见聂庄,靠近分毫都不允许。尹佳希只能在门口处,远远的眺望那个始终躺着的男人。聂方主动打破僵局,同尹佳希说话:“阿希,你的伤都还没好,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

于慧淡漠地微微转头,扫了一眼屋内的几个人,她不懂,为什么聂方还能谈笑自如。呵……失了心肝的男人都这样吗?可惜了她的阿庄。尹佳希摇摇头,甚至都还没有吐露初一个字,就被于慧发难,一向以优雅大方为守则的她,她鲜少如此的冷嘲热讽:“我们这儿庙太小了,容不下两尊佛,都请回吧。”

话里话外指着阮千丞,他一动不动坐在沙发处,一如聂庄一样,没有动作,没有语言,就连眼皮都不抬。不走……他不想走……他一定要等到聂庄醒过来。往日里疼爱自己的人,这样的态度跟自己说话,尹佳希说受得了,都是假的,跟连日来的所有委屈酸楚,绞做一团,她登时红了眼眶,哽咽道:“慧姨,你不要这样,我……”巨大的力量,仿佛要从胸腔里汹涌而出,尹佳希再没有力气继续说下去,眼泪吧嗒吧嗒停不下来。径直滑落脸颊。酸涩的气味充斥了整个鼻腔。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得到机会倾诉的时候,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心头熊熊烈焰,蹿腾着于慧爆红了眼睛,她猛地站了起来,白皙手指,指着尹佳希,大声呵斥:“我儿子他都还没死呢!你哭什么,要哭丧给我出去外面!这里不欢迎!”

几句话,三两下便击中了,尹佳希心头的痛楚,她的眼泪更停不下来了,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于慧,明明隔着不远的距离,于慧的样子却是尹佳希从未见过的,紧咬着唇瓣,尹佳希生怕一张开嘴巴,悲伤会从嘴巴里跑出来。聂方急忙跑到于慧身边,轻轻拂过她的背脊,柔声安慰道:“老婆,你这是做什么啊,他们都只是孩子而已。”

话语里的颓然,亦是掩盖不住的。于慧推搡了几下,不让聂方碰到自己,他一碰,于慧就觉得满腹的波涛汹涌,恶心!心知于慧的心结,聂方转而不碰,正准备了柔声的话语,被更大的声音给掩盖过去了。“我说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亮泽的发丝近来枯燥了不少,也乱糟糟,于慧的眼角不知道何时,爬上了更多的小细纹,不敢照镜子,不敢闭眼,不敢仔细想,一切的一切,大概都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尹佳希捂着脸,小声低啜着,肩膀纤瘦,微微颤抖着。一阵东西摩挲,以及阻拦的声音,风的尖叫,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尹佳希捂着脸,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忽而,掩着面庞也能感受到一片阴影,然后是什么东西撞在血肉之上,声响沉闷。抬起眼帘,身影熟悉高大,清雅的气息扑满了鼻息——阮千丞挡在了自己身前,微微别着脸,尹佳希还能看到他的鼻峰。以及微微闭着双眸,不言不语。那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玻璃水杯,在木质地板上转过几个来回,仍旧完好无损。没有料想到于慧会这么做,并不能阻止成功,眼看着阮千丞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聂方着急,却仍旧不想对于慧太过语言激烈,她已经受了太多的刺激,然而一时没忍住。“你以为你这样阿庄就能好受吗?”

高高傲傲昂起了下巴,于慧向来都是如此,生气发疯也不例外,她气结,几乎是抖着嗓子说:“能!为什么不能!”

转头对阮千丞他们,带着嘲讽的笑容,于慧轻轻拍手:“好,好啊,真是太好了,终于承认在一起了是吧?”

她的声音富有穿透力,门外站着的夏侯里听得一清二楚,倒不是他真的想听墙根,是这走廊未免太空荡了吧!他坐在外面都能听到。唔……门开了一点缝隙的样子,应该是没关好。夏侯里略尴尬的转头看沉默不语的聂庄本人,一时没把好嘴这关,说出来的话更尴尬了:“哇,你家的关系真乱啊!”

这话音刚落,夏侯里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肯定是跟宇文辛待久了,什么快人快语,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补刀不见踪影。记忆已经恢复,聂庄就不存在由于记忆干扰的魂体不稳,他现在的状态很稳定。虚无的稳定。听着病房里面的声音,他陷入了静默的沉思,面上分辨不出情绪,他只是一味地催促夏侯里:“能让我回去就快点。”

倒是一点都不拖沓,不过他无视了夏侯里的话,也不失为给了夏侯里,更是给他自己一个台阶下吧。“啊,哦,好好好,很快的,你醒过来别忘了我啊。”

夏侯里嘴上沾沾自喜,却腹诽如果聂庄这么醒过来以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那就是神操作了,还不忘自说自话:“乔默肯定很高兴,我不光帮她把楚荆找回来了,而且还是个有血有肉的楚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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