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一碗玉米面也能贴两个饼子呢。孟天海连连点头,笑眯眯的不说话。一旁的大爷憨厚的笑着,“菲菲,那里都是灰,去了会把自己弄脏的。”
“没事啊,等你们磨完了我再进去。”
孟浅菲对于那里的印象几乎是模糊的,只记得门口的那株樱桃树,每到春末的时候都会挂上红红的樱桃。大爷是个憨厚朴实到一定程度的人,一辈子被大娘瞧不起。但是,却也磕磕绊绊的过了一辈子。马车还没来,孟浅菲站起身,去房檐下的水盆里洗手。手指间有一股烟叶子味道,很呛人,但是并不难闻。孟浅菲洗好手之后,就进了园子,老妈没在家,去了她的什么四婶家要鞋样子,说是给自己做鞋穿。家里条件不好,穿的鞋子都是老妈亲手做的,不像顾远川家,孩子少,父母都是上班的,所以脚上穿的鞋子都是买的。院子里的西红柿秧不高,正好到孟浅菲的胸口,她伸出手就摘了两个红的裂口的西红柿。这个时候没有化肥和农药,孟浅菲很接地气的用手蹭了蹭就吃了起来。味道酸甜,孟浅菲觉得多吃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将那个小的给了妹妹,炕上的连氏用眼皮撩了一下,没说话,这时候西红柿每家都种,经常熟透了就自己掉在地上。也没人知道西红柿除了生吃,还可以用来炒鸡蛋和做柿子酱。也可以做成罗宋汤。甚至其他更多的做法。当时的农村是极其闭塞的,除了口口相传的信息,再就是收音机和广播了。“孟大哥,走喽!”
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喊声。大爷赶紧放下手里编织的柳条筐,进了屋里,扛起了一袋玉米就大步流星的朝院子外走去。孟浅菲拉着妹妹的手,跟在后边也快步的跟过去。“你还带你妹妹去?”
炕上的老太太大声的喊着。“好啊,奶奶你看会丽丽,我去帮着爷爷将咱家的玉米面一捏都不剩的扫回来.”孟浅菲从善如流的应着,然后推着孟浅丽,“丽丽,你去屋里玩会,大姐很快就回来。”
没想到平常听话的孩子此时崛起了嘴巴,“大姐,带我。”
眼巴巴的看着孟浅菲,小模样很可怜,孟浅菲真不忍心丢下她,于是拉着她的手,“那你要听大姐的话!”
小丫头赶紧点头。此时大爷孟山已经将玉米袋子放到了马车上,一把将孟浅丽抱上了马车,然后放在了袋子的缝隙里。爷爷皱皱眉头,这磨面还要带两个孩子,他担心车老板不高兴,没想到孟浅菲单手一撑,利落的上了车,然后脆生生的说道,“三爷爷,我爸说主任都夸你不但马车赶得好,这枣红马也被你喂的膘肥体壮!”
“啊,真的啊,哈哈哈......”老于头听见孟浅菲的这番话,笑的那是一个开心啊,他知道这小姑娘的爸爸在广播站上班,而且正因为是小孩说话,可信度又提升了很多。看老于头那么高兴,孟山和孟天海也不禁的笑眯了眼睛。虽然老爷子重男轻女的观念比连氏还严重,但是今天小丫头带着任务去的,而且还会说话,逗得一向以脾气臭闻名的老于头笑的满脸开花。毕竟这是老孟家的孩子,他们觉得脸面也有光。孟浅菲没有撒谎,她确实听过这话,是老爸和老妈闲聊时说出来的。因为现在还属于大锅饭制度,马车还有磨坊,这些都是属于柳树公社的。不过赶车的人不属于公家人,只是村民轮流来做的。这里距离磨坊其实并不远,但是坐在马车上还是和走路不一样。颠颠的还挺好玩。磨坊位于公社大队部大院内。这里建造的很特殊,三面是高高的泥墙,没有房顶,也没有房门和窗户,有点类似车库的构造。想来是为了行走方便和通风吧。而且这是远原始的作坊,中间是一盘大石磨,三步开外是一头毛驴。毛驴的身上挂着架子,此时在磨道上一圈圈的转着,一个老头正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好像生怕自己的玉米面会减少一样。磨坊的位置也好,在村子中央,柳树公社的人和家畜等都要吃磨坊里加工的玉米面。这时候在村子的东面已经建好了面粉加工厂,但是因为总是停电,所以只有在过年的时候用的比较多。柳树村是柳树公社所在地,管辖着附近十几个村子,后来从城里来了一个电工,专门负责这里的供电。平常还可以,但是一旦到过年的时候,这个电工因为不能回家过年,所以在他不舒服的情况下,也不让村里的人舒坦。大年三十在大家围着要吃饺子的时候,眨眼之间,整个村子就会陷入一片黑暗中。然后过了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再度恢复光明。领导都回家过年了,对于他说的故障问题,也难辨真假,在加上这人在城里有靠山,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村子里的人背后给他起个外号叫“年前。”
至今孟浅菲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孟浅菲抬眼看过去,此时的磨坊当中,已经被头顶的太阳照得很亮了。那个老头已经磨完了,在老宫头不耐烦的催促下,将大盆里的玉米面倒进了袋子里,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但是这是公家的磨坊,他不敢多说啥,否则下次还不定啥样呢。毛驴继续的转动着,有细微的面粉在阳光的斜照里飘飞,看着有些眩晕,而那些偶尔飘起的面粉也很呛人,那头健壮的毛驴不时地就会打了喷嚏,还时不时的甩甩尾巴,以驱赶围在身侧的小飞虫。青石凿成的大石磨咕噜噜的转着,磨台上是金黄的玉米面,在四周已经被飘飞的玉米粉尘盖上厚厚一层的地面上,呈现着一种土黄色。爷爷和大爷还有老于头在一旁唠嗑,而孟浅菲领着妹妹站在了樱桃树下。在孟浅菲的眼前,这里仿佛是一副清贫而又泛黄的图画,石磨发出的舒缓低沉的声响,汇聚成一首久远而又苦涩的乡村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