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失去了淡定，有些失神地问：“你是谁？”

近看之下的岳尉比远观时更加迷人，不仅仅是因为容貌气质、更是因为他现在眼中的真实。或许是岳尉诧异的眼神太过真实，甚至和张忠最初见到她时的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一刻，杨明芳竟也有些恍惚。“我……我是秘书处的杨明芳。这份稿子，是我写的。”

在岳尉犀利却不失温和的眼神注视下，杨明芳的气势稍稍下调。闻言，岳尉回神。都姓杨……但很显然，她不是晴……晴已经……不在了。又多用了三秒，岳尉调整好了自己。对于眼前的女子，虽然很难再单纯地以普通人对待，可他依然做到他的身份该有的姿态。重新靠回椅子上，岳尉信手拿起稿件，随性却不随意地快速翻阅了一遍。放下稿子，抬眼，一边打量杨明芳，一边饶有兴趣地开口：“杨秘书，这份稿子是你写的？”

“嗯。”

杨明芳不知道岳尉会怎样对她，但见他之前认真的样子，不似只想敷衍。“整体结构，很清晰。这么年轻，能写到这份上，不错。看来，S市的秘书处倒是没有养闲人。”

岳尉对杨明芳的肯定很真诚。他一直眼眸带笑，却又没有更多的情绪反馈，让人难辨喜怒。“那您为什么否了我的稿。”

见状，岳尉轻轻一笑，那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既视感，并不让人反感。他伸手取过一支蓝红色双头铅笔，在稿纸上圈划着，然后，他再次看向杨敏芳，不带命令却话到令行：“杨秘书，你过来看看。”

杨明芳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市长这是要亲自指导自己，她被岳尉正直又温和的眼神所蛊惑，毫不犹豫地走到岳尉身侧。“红色，用圈的地方，是用语的问题。这篇稿子既然是给我作为发言稿，以市长的角度出发，这些用语欠合理。”

杨明芳随着岳尉笔尖的指示，一一看去，不难发现，他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在某些表述上，角色定位并不清晰。她抿着嘴，点点头：“嗯。”

见面前这姑娘虽然倔强刚性，却不钻牛角尖，能听人指导并实事求是，岳尉似乎很满意，也不管自己手上其实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耐心继续道：“蓝色，划线的几处，则是稍显口语话的表达。在这篇稿子所供讲演的场合，并不恰当。我想，你应该知道，稿子的用语，跟它所要在表达的时间、场合，有莫大关联。”

说罢，岳尉放下笔，并将提出意见的稿子递到杨明芳面前，然后直直地看着她。杨明芳心中一惊，脸色微红，她的情绪早已在刚才被指导的过程中被抚慰、安定。从没有一个领导，更别说是如此高级别的领导，如此细致、如此有理有据有节地指导她，不得不说，短短的时间里，她已被岳尉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缓过神，接过稿，杨明芳咬了咬下唇，然后抬起头，勇敢而恭敬回道：“的确是我稿子的问题，抱歉！岳市长，谢谢您！”

岳尉没有应下这话，却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你才到秘书处不久？”

“嗯，一个月，之前在人事处。”

岳尉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深邃，半响，他拿起话筒：“接秘书处。”

然后，只听他说：“江处，你如此大胆启用新人，我很欣赏，这样勇于创新的工作作风，需要保持。不过，给新人机会很重要，教练式地引导她们更重要。我否掉的那篇稿子，请杨秘书修改好后，直接送到我办公室吧。”

电话另一头的秘书处处长江枫，顿时满头大汗。她不知道这个杨明芳是何方神圣，先前是有张家派系的人打招呼，让关照她，这才多给她表现机会。现在，新任市长也关照她，让好好教她。看来这个姑娘，的确不容小视。而这个让顶头上司觉得不容小觑的姑娘，现在正呆呆地站在市长办公室，看着挂断电话后便若无其事的市长。他……他刚才是帮她？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又是指导，又是下令？杨明芳，在这一瞬，甚至忘掉了她本身冲进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因为稿子被否，那不过是个事件、契机罢了。“岳市长，谢谢您！”

这一次，杨明芳并非单纯公式化地道谢。岳尉听后，却笑得云淡风轻：“你已经说过了！还有，我在电话里跟江处说得很清楚了，那你是不是……”岳尉的话未完，杨明芳已经反应过来，她将稿子紧紧抱在胸前，立正站定，就像保证一般：“我明白，我现在就去修改，尽快改完，然后送给您审阅！”

接着，杨明芳转身冲出了办公室，一如她轰轰烈烈地闯进来。但从脚步、情绪，甚至是面部微表情来看，一切并不一样。岳尉盯着她俏丽的背影，呼吸着因为她的靠近，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残留的百合花清香，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这是他来到S市后露出的第一个真正意义的笑。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晴，这是天意，还是你的意思？算是对我的慰藉么？”

……后来的一切，或许是郎有意，妾不拒，很多事情变得越来越顺理成章。杨明芳将修改后的稿子送到岳尉面前，岳尉看后，很满意，又正值下班时间，岳尉顺势请她吃晚饭，说是对她的鼓励。杨明芳一则想进一步靠近岳尉，进行调查任务，二则也是被岳尉本身所吸引，虽然她当时并不承认第二点，但总归是应约了。浪漫的环境情调，让简单的西餐变得不再简单。身份地位的差距，加平等平和地相处，都让杨明芳的少女心被填满。餐后，她甚至没有拒绝岳尉提出送她回家的要求。这一晚，看似波澜不惊，看似什么都没发生，但二人的心中，其实都起了涟漪。杨明芳回家，看着镜子里满脸通红的自己，低声质问镜中人：“我怎么了？我不是怀疑他么？可是为什么，他除了让我心动、心跳加速外，一点都不让我起恨呢？”

岳尉回家后，则是拿出日记本，记下简单数笔：“晴：今天，我遇见一个不可思议的人。我想，也许是上天见我太思念你，然后派来的天使。她的倔强、她的认真、她的可爱，她的一切……都像极了你……我，是应该有所行动么？不再像当年那样被动？不过，我有家室，又比她大上太多……会不会对她不公平？”

杨明芳，有她自己的盘算，也有她意想不到的意外心动；岳尉，有他自己的考量，也有他不受控制的不甘。而后，他们就在各自的思想博弈中，越来越多次有意无意地相遇、相约、相伴。直到渐渐地，他们的心中都不复最初时的踌躇，就有了后来的悸动、后来的关系变化。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有时候，又怎么分辨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