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很是沉闷，又因为极度地沙哑，杜舟余要是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她究竟是在说些什么。杜舟余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他现在真的是想要把怀中的这个姑娘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是他该死。”

他斩钉截铁地说。贺汀苦笑一声，“是啊，他该死，要是没有他，我爸爸也不会在监狱里，我也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

她又想哭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敢跟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说，担心家里的老太太身体受不了，原本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已经够心酸的了，她不忍心让她再因为自己的事情操劳。原本，七八十岁的高龄，就应该是在安享晚年了。贺汀觉得自己很不孝顺。杜舟余眼里的情绪变换了好几拨，但是最后都恢复了平静。“怎么会没有人爱你，我爱你。”

说着，他将女子的脑袋捧住，让她跟自己对视，然后，一个轻轻的，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贺汀能够感觉到此刻男人竭尽全力的温柔，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处流了下来，然后两人很快就感受到嘴里的涩意。“怎么又哭了。”

杜舟余那语气里全是无奈和担心，他轻轻地吻了吻贺汀的脸颊，“不哭了。”

贺汀听了这话，　却是更加想要哭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有人爱她了。“我也爱你。”

她小声说。但是，这话，却是令沙发上的男人浑身一震。贺汀说，她也爱他呢。原来，有生之年，他还是能够体会一次什么叫做相爱的，不是一厢情愿，而是情投意合。“好。”

他抱住了她。晚上，就像是之前杜舟余自己说的那样，他去了厨房做了好几个菜。味道竟然都意外符合贺汀的口味，贺汀那已经通红的眼睛里终于带了一点点的笑意。吃了饭，贺汀抢着要洗碗，但是最后还是被杜舟余拒绝了。“有洗碗机，你就不要担心了。”

他将碗筷朝着水池里一放，根本就没有扔进洗碗机，就拖着贺汀离开了厨房。杜舟余的家里不像是贺汀的那小公寓，这里每层有都有一个很大的阳台，而一楼对应的，就是一个还修有一个小小的观赏型水塘的花园，很小，不过，这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也是，就一个独身男子，难道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养花草，喂鱼鸟吗？杜舟余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自家家里的这花园，以前董耀祖总是说他浪费了家里的宝地，可是他从来都不以为意。现在看见贺汀过来，他突然觉得这里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以后，这里都交给你打理好不好？”

他突然握紧了身边的女子的手，开口说。贺汀被他突然开口说的话弄得愣了片刻，然后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你这是变相在跟我求婚？”

杜舟余哈哈一声大笑，不否认，但是也没有表明态度承认，但是，那感觉，暧昧极了。贺汀被他闹了个大红脸，躲着就要离开男人的身边。可是杜舟余反应多快啊，伸手就擒住了她的手臂。那一张好看的脸上尽是笑意，“反正你看上了我家的财产，我看上了你，这样在一起是不是就两全其美了？”

他开玩笑说。贺汀开始还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就朝着他的胳膊拧了拧，“叫你胡说！”

杜舟余忙不迭求饶。明明都是两个成年人了，还是一点都不年轻的成年人了，但是还在家里闹得这么欢腾，贺汀觉得自己脸上又在发烫了。杜舟余知道她面皮薄，没有再继续逗弄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提出送贺汀回家。要是想要把人留下来也不是不行，但是杜舟余还是想要把最好的留给她。　他不是老古董，在国外见的太多，反而在某些事情上失了兴趣，要是只凭着一时的生理上的冲动做某些事情，索淡无味。——送了贺汀回来后的杜舟余，却没有了之前的那般轻松。他脸上带着深沉的思考，男人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宇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没有开灯，这个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早就暗了下去，屋子里就只有从窗户边上透过来的一缕路灯的光芒，整个屋子都黑漆漆的，算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杜舟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人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紧紧闭着眼睛，教人看不清楚他心里是在想些什么。客厅里洁白的墙壁上的时钟这个时候的时针已经走到了十点的位置，突然，杜舟余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然后很快就听见手机发出的“呜呜”的震动声。他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就伸手接了起来。“你送她回去了？”

那边，是一道男音。杜舟余嗯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电话那头的人一愣，然后试探着问：“怎么了？今天没有见到那两人？”

杜舟余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可是那头发又浅又硬，摸着的感觉是在不如贺汀的那一头乌黑亮丽又柔软的毛发。“她，今天．哭了。”

他说，他心里很难受。“你后悔了？”

电话那头的男音微微高了几个音调。杜舟余有些痛苦地用另外一只没有接电话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后悔，但是，见不得她那个模样，原本她就是无辜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这夜色，好像已经成为这个黑暗的的房间里的男人的保护色。电话那头的人也沉默了一下，好像是在受到良心的谴责，然后他才徐徐开口，“阿舟啊，就算是没有你，她以后也会知道的。她的痛苦不是来自于你，而是来自于贺家，你现在还不明白吗？贺汀，她生来就会痛苦。”

陌生的男子的最后那一句话，终于击溃了杜舟余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贺汀啊，其实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