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章程，说话也没有了条理，贺汀变得不再像是贺汀。原来，最后她还是听了录音笔里的对话，让她不得不正面了一个事实。十年来，她想要努力中证明的一件事情，根本证明不了！赵小清看着这么茫然的贺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要安慰，但是好像现在并不能找到安慰她的话，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都崩溃了，还能怎么办？她站起来，坐在了贺汀的身边，然后不顾女子的反抗，就将她搂近了自己的怀中。“贺汀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美好的事情。你应该是向前看，不是因为过去才渴望将来，而是应该因为憧憬未来这才更加渴望将来。”

这话，听起来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道理，可现在，贺汀是想要听道理吗　？贺汀长久没有说话。赵小清就这么陪着贺汀从正午坐到了太阳落山，“那你现在是要告贺刚吗？”

不能把康南从监狱里拉出来，那现在还要告贺刚吗？要吗？贺汀在心底问自己，这奋斗了十年的目标，现在自己终于有资本和证据可以一举扳倒贺刚，可这样做还有意义吗？她在不断反问自己。明明贺刚都是罪魁祸首，可现在，为什么他还能逍遥法外！贺汀不服！“告！”

她坚定地说，然后像是变得有力气了一样，为什么不告，就算是康南不能出来，但是害的她爸爸变成这样的男人贺刚，她为什么要放过？赵小清点头，“那好，我回去就准备资料，你也好好好休息，听说，现在贺刚不在A市？”

贺家一家人都出门旅游去了，现在自然是还没有回来。正是因为他还没有回来，贺汀决定起诉贺刚的话，就要抓紧时间了。“他们好像预计的是半个多月，还有差不多快一周的时间。”

贺汀说。赵小清满意地点点头，“那行，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她们平常都是自己走自己的，可是现在赵小清实在是放心不下贺汀，这才有了上面的那句话。贺汀笑着摇摇头，“算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赵小清见她坚持，而这么就以来，贺汀是什么性子的人，她也不是不知道，只好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贺汀的状态是不怎么好，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是能够帮她分担的人现在又不知道在何处，她开车的时候差点撞上了护栏。车子后面一连串的按喇叭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赶紧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泪流满面了。不是不害怕，不是不委屈，可是，心里那那种难受，现在竟然连一个可以帮她分担的人都没有了。杜舟余是一种毒，让人上瘾，让她摒弃了自己二十多年独立的习惯，好不容易学会了依赖这个男人，可是他却又转身不见了。怎么不委屈，因为委屈，所以哭了。这一年，贺汀觉得比自己前二十多年都要哭得多。是因为杜舟余吗？她想，应该是的，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她变得受不得半点委屈了。她都贺汀回到公寓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冬天快要来了，万物凋零。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寓楼下的电灯坏了，这晚上走路，都是黑漆漆的。贺汀拿出门禁卡刷卡进了门，她从电梯出来，准备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突然，就从旁边窜出了一道人影，然后紧紧抱住了她。力道大得她都觉得自己的双臂被勒得发疼。刚想要尖叫，但是已经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的气息，贺汀回抱住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杜舟余回来了呢！贺汀心想。走进门，打开灯，贺汀牵着男人的大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嗯，瘦了。”

她说。杜舟余近乎贪婪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的事情太多了，又不能一一都讲出来。很多话说不口，因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所以对不起；因为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所以对不起；因为以前．不够爱你，所以更对不起。贺汀原本就没有干涸的眼眶好像又有要变湿润的前兆，她伸手狠狠锤了男人胸口一拳，“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那你老实交代，你最近都去哪里了。”

她其实也不过随口一问，但是，杜舟余却是诡异地沉默了。贺汀微微沉了脸，脸上那浅淡的笑容几乎都找不到了，她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你，你不会去见别的女人了吧？”

她开玩笑说。可是，杜舟余回答她的，依旧是诡异的长久的沉默。贺汀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不害怕杜舟余的狡辩，不害怕杜舟余拿一些不切实际的谎言来敷衍她，但是她害怕，害怕他这样长久的令人心慌的沉默。你为什么要沉默呢？贺汀真的想要揪着他的衣领大声问。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她伸手推了推杜舟余，想要把男人推出门外，“你快回去吧，这么晚回来，肯定很累吧，我们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她动作有些慌忙，拙劣地想要隐藏自己心底的情绪，但是还是一不小心全部暴露了。她是那么害怕，那么胆怯。好不容易能够靠近的温暖，她不想失去啊！她的人生，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呢？从出生开始，就失去了一个做正常的孩子的户口，然后慢慢的，她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父亲，然后再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就在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时候，她终于得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可是现在看来，好像这个最重要的人在她得到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好像上天就要残忍的将他从她的身边剥离了。贺汀不想听到任何回复了，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残忍，是每个人都会慢慢体会到的，什么叫做生活的残忍，还有，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就连是悲愤，都是身不由己的。不想要体会，但是你还是会在某一天，体会得深刻，深刻的体会什么叫做悲伤到呕吐。“贺汀！”

可偏偏的，事情的发展综述出人意料，而事情的结果，总是会让人伤心。如果可以，贺汀想要选择暂时性失聪。可是，不可以。贺汀那双伸出去推男人的手无力垂下，“杜舟余，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她声音淡淡的，带着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哀求。可是，杜舟余拒绝了她的哀求，或者是，无视了她的哀求。“贺汀，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这几天去了哪里。”

他说，“但是我保证，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贺汀抬头，那张小脸在披散的长发下，好像看起来更小了。杜舟余发现贺汀甚至都没有化妆，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甚至，比化妆后都还要惨白。“杜舟余，有些事情，我其实不想问的，但是你现在固执要留下来，那我可以问了吗？”

她说。她的一双眼睛一直都很好看，双眼皮，眼睛不是特别大，但是不小，而且很圆，很黑，笑起来，像一只无害的小兔子。而她本身，好像也是无害的。她的睫毛可能因为长久刷了睫毛膏，里面有促进生长的生长液，让她的睫毛看起来又卷又翘。她的眉形也很好看，颜色刚好，不会因为太浓看起来像蜡笔小新，也不会因为太淡看起来像无福之人。而现在，就是被这个眼睛很好看的女子看着，杜舟余表示自己无法拒绝。“你问。”

贺汀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坐在了沙发上。她看着高大的依旧站在原地的杜舟余，不由笑了笑，“你也坐。”

杜舟余坐在了她身边。“我最近想了很多事情，今天小清姐告诉我，我不能总是沉溺在过去，总是被过去的事情牵绊。我觉得她这话说得很对，没有错，我总是在为了过去安排将来，这是不对的。所以，我是想要忘了过去的。”

贺汀神色有些哀伤，她是真的很伤心，这悲伤是做不得假的。“我查了当年的事情，这些年，我一叶障目，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人就是我爸爸，可是，后来我发现，最无辜的，明明都还有别人。我痛苦的时候，可能有人比我更痛苦。你说是吧，杜舟余？”

她笑了，笑容像是一缕春风，但是，冬天来了。杜舟余看着女子的面孔，不知道说什么好。“贺汀”他轻叹了一声，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意味。但是这意味是什么？贺汀她不晓得。“牧岚她是个疯子。”

贺汀突然换了一个话题，杜舟余也没有想到。可是，贺汀接着说的那一句话，却是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她这几个月，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去跟踪监视张之余，你说，她好笑不？”

贺汀笑了出来，她望着杜舟余，可是后者真的半点笑意都拿不出来。贺汀看着他紧紧抿着自己的双唇，就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恐怕心里是不高兴了。可是，她也不高兴啊，她是难过，难过地想哭都哭不出来。“你猜猜，她看见了什么？”

她欺身上前，脑袋枕在了杜舟余的肩胛处。男人身上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闻，都没有长途颠簸的那股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旅人身上的怪味。带着一股清香，是洗衣液和柔顺剂混合的味道。这两款洗衣液，都还是贺汀跟着他去超市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