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碧琼看了一眼吴彩桦，道：“小吴，老婆子我想跟永国和水萍单独说几句话，你能出去一下吗？”
吴彩桦没有多说，点了点头，转身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房间里就剩陆离和李水萍。杨碧琼抓住陆离的手道：“儿呀，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这是回光返照，跟你爸一样，活不过今天的。”
“我刚才说的，可不是骗你的，你这么年青就是大老总了，那边也还有你养父养母，结婚生子，都不用我操心。”
“可你嫂子为了跟你哥在一起，娘家那边那么不待见她，她要是回去，谁还会理她呀？”
杨碧琼说着，抓住了李水萍的手，道：“永国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多问了。”
“你大哥呢，是有错，可我知道，并不全是他的错，你是有出息，但不是全都是对的。”
“我看得出来，水萍是个好女人，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大哥，都是巴心巴肝的好。”
“现在你大哥着了魔，非要跟她离婚，去深镇找苏青娟那个狐狸精，我老了，也没办法阻止。”
“我现在只希望你在我死前，能给我一个安心话，你愿不愿意这辈子照顾你嫂子和小毅？”
陆离一愣，照顾李水萍和陆毅，本来就是他之前已经决定了的事。可现在杨碧琼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前面又说了那些话，这意思就不一样了。“妈，我？”
杨碧琼长吸了一口气，道：“永国，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能让你多做考虑了。”
“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你大哥，你就答应妈好吗，因为这是我们老陆家欠你嫂子的。”
陆离看着杨碧琼那越发暗淡的眼神，还有那慢慢发乌的嘴唇，心中不得不承认一点。这个前世的奶奶，这世的亲妈，是真不行了，她现在之所以还撑着，就是想要他一个承诺。可她却不知道李水萍这个嫂子，却是他前世的亲妈，他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不管过上千百年，也不管沧海变桑田，只要他记得这件事，都不可能答应这样的事。为难之际，李水萍说话了，“妈，永国之前已经给我说过了，不管我和永正怎么样，她都认我这个嫂子的。”
杨琼碧的精力，正在以最快的时间的消失，断断几秒种，就已经抬不起眼睛了，根本没有听到李水萍的话。“永国，你，你快说呀，答应妈，妈真的不行了，妈已经看见你爸了，他，他正．。”
“答应我，永国，照顾好你嫂子，这是我们陆家欠她的，也是你应该做的。”
“给他一个名份，老婆也好，姨太也好，这是你欠她的，不要学，学你大哥．。”
“老头子，不要急，我话还没说，说完，不要拉我走，答应我，永国，答应我，。”
陆离听着杨琼碧挣扎似的低声呼喊，心中像是百把刀在割一般，泪水涮涮地流下，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因为理智在真正的感情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妈，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好，好，好。我们老陆家，从来不欠别人的，我，我也脸，见你，你。”
杨琼碧手上突然一握，眼睛一瞪，那力道一下子消失了，手臂像是失去线的风筝，一下子掉了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妈！”
陆离大喊一声，用力地摇晃着杨琼碧，那心电图却已经停止了，发出叮叮的长鸣。很快，守在外面的蔡小红带着医生冲了进来，陆离被跟过来的老杜拉了出来。抢救的红灯再次亮起，李水萍和吴彩桦都哭了，呼天抢地地喊着杨碧琼。陆离却出奇地表现得镇定，转身出了医院，开着车疯也似的朝火车站跑去。他要把陆永正抓回来，他要问他在杨琼碧和苏青娟之间，他到底要选谁。他要问他，他所谓的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的不顾亲情。可当他跑到火车站时，除了那白茫茫的大雪，像纸片一样飘下来，却根本没有见到陆永正的影子。“陆永正，这辈子别让我见到你！”
陆离对着天空大喊一声，却是那么地无力而凄凉，一片片雪花落在脸上，像是在嘲笑他一般，迅速化成了雪水。就算见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都是他自以为是的改变而改变的，真要打人，也应该是他自己。回到医院，杨碧琼已经离去了，白色的床单盖在她的脸上，平静地像是睡去一般。陆离却没有去揭开它看一下，因为他怕那一瞬间，他会心痛地死过去。他也没哭，只是坐在那里，想着自己做的那些事，想着前世今年与杨琼碧的分离。老杜见他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去看一眼吧，拉人的车子已经来了。”
陆离这才起来，蔡小红咬着嘴唇，掀开了白布，陆离看了一眼，老太太双目微闭，像是睡着一般。吴彩桦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老太太走得很安祥，你就别伤心了，节哀顺变吧。”
陆离点了点头，人死不能复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重生，他已经再一次失去一个亲人了。如果非要说改变，那就是这一次弥补了前世的一个遗憾，终于给她老人家送到了终。殡仪馆离医院并不远，老杜、老蔡和吴彩桦回去，张罗葬礼的事了，陆离和李水萍则在前面慢慢带路洒纸钱。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大片大片的雪，落在地上，被过往的车辆压得稀碎。李水萍突然道：“之前你走那会，老杜给我说，妈死之前说过，老家已经没人了，你又忙得很，就安葬在帝都，过年过节，你也方便，她也方便。”
陆离叹息一声，“我妈虽然是农村的，可对于我们陆家来说，却是一个不世的大英雄。”
“我爷爷奶奶死得早，爸小时候又多病，全靠她一个人又是老婆又是妈把我爸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