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

想到马上就能刑满释放了，苏猛是又激动又害怕，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过。

当天一早，他就躁动不安地等待着狱警上班，验明正身后，他跟着狱警去签了出门证和释放证，换上监狱提供的便服，把换下来的囚衣交还给狱警。

之后便是结算服刑期间的劳动报酬，钱不多，过三年半下来也就一千出头，手机也交还回来了。

一切手续流程都结束后，他跟着狱警往监狱正大门走去。

“不要回头看！”

见苏猛东张西望的，这位中年狱警呵斥一句，随后便是苦口婆心的教育，“出去后，要遵纪守法，凡事都要多想想你的女儿，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你也一清二楚，可千万不要再犯事进来了。”

苏猛点头应是，越接近大门时，他就越闻到高墙之外的自由气息，这种感觉让他的精神越来越亢奋。

跟守门的武警确认了出门证，狱警把苏猛送出大门，“南岭镇派出所那边打过电话来，说你家里会有人来接你，现在应该快到了，你就在门口等一下吧。”

“我家里有人来接我？”

苏猛感到非常意外。

“我接到的通知是这样的！”

狱警点头道，他也感到意外，苏猛服刑这几年，没有一个亲属来看，现在来接他出狱，也不走登记办理流程，反而是让当地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让监狱转告苏猛，说亲属会在监狱大门外面等候，人没到就等待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平时那些刑满释放的人员，亲属要来接的话，要么登记办理，要么早早在大门外等候。

这一次他只能说，亲属有点上心，但不多。

苏清河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登记办理接苏猛，势必要很早出发，苏海燕肯定是赶不上的，只能让周勇跟监狱说一下，免得苏猛出来后自己坐车走了，他们会扑个空。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上心了，要不是顾及到苏小婷，他可能都不会走这一趟。

他跟苏猛是真不熟。

没有让苏猛等太久，苏清河就按照导航的路线，把车开到了监狱大门这里。

坐在副驾驶座位的苏海燕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大门口的苏猛，“婷婷，这个就是你爸爸！”

苏小婷眼睛睁得大大，顺着苏海燕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男人，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棵笔直的大树。

“他就是我的爸爸啊？”

苏小婷问完这一句，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里就蒙上一层水雾了。

苏清河停下车，苏海燕就开门下车，举起手挥着，“阿猛，这里！”

苏猛还在想着到底是谁来接自己呢，他早就看到了这辆轿车，从车标上他认出是一辆高端轿车，没意识到是来接自己的，所以也不在意。

结果这辆轿车就停在自己面前，副驾驶上还下来一个女人冲他挥手，还喊着他的名字。

他定睛一看，认出了是苏海燕。

“燕姐！”

刚惊喜地跟苏海燕打招呼，他又看到后面下来一个小女孩，穿得漂漂亮亮，眼里带泪地看着他。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身体一僵，呆若木鸡。

“燕姐，她，她是小婷？”

苏猛不敢置信，情绪激动，结结巴巴地向苏海燕求证。

苏海燕轻轻点头，苏猛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跨着大步向苏小婷走去，想要抱一抱这个小姑娘，结果苏小婷看到他逼近，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看到苏猛又愣在原地，苏小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不对，双唇紧呡几下，又张了张嘴，一副嗫嚅的样子。

苏海燕去摸了摸苏小婷的脑袋，抚慰了她几句，然后跟苏猛说：“婷婷可能一时还接受不了，先上车吧，她一直等着你，过一会就好了。”

苏猛点点头，等苏小婷上了车，他也跟着坐上了车。

“欢迎出来！”

苏清河回头跟苏猛说道。

“你是，清河哥？”

看清楚苏清河的脸，苏猛差点没跳起来，随后而来的就是羞愧。

从小到大，苏清河都是长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教育自己孩子时，总会说上一句你看看阿河怎么样怎么样，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可以说，他们一直都是活在苏清河的阴影下，对苏清河是又敬又厌，敬的是他也这么玩，读书还这么厉害，厌的是家里人总拿他当正面例子，高标准高要求对待他们。

他被抓时，苏清河刚拿到影帝的奖杯，成为家喻户晓的影帝演员，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带着苏海燕和苏小婷来接他，他感到意外的同时，面对着苏清河这张等比例长大的脸，他又有一种无颜面对的复杂情感。

“是我。”

苏清河轻轻点头，也没多说，看到苏海燕系上安全带后，他启动了汽车。

见苏清河专心开车，苏猛顿时松了口气，他是真的害怕苏清河跟他交谈，因为这会让他感到难堪。

调整了一下情绪，他转头看着贴着另一边车门坐着的苏小婷，不得不说，苏清河的考虑十分周到，要不是他把儿童安全座椅拆了，苏小婷也不可能和苏猛隔得那么远。

车里的气氛有些闷，苏海燕便跟苏猛说了他被抓后，村里发生的事。

女朋友抛下苏小婷走了，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做的是皮肉生意，他贪一时之爽，一枪中靶，要不是他还算有点良心，恐怕苏小婷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他一直在想，当时坚持让她把苏小婷生下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苏小婷出生到他被抓那三年里，是他最快乐最轻松的三年。

此刻从苏海燕那里听到这四年里的点点滴滴，他的拳头是捏了又松，松了又捏，脸上的神色不停变换，又恨又悔又怕，又庆幸。

再看着跟他坐在同一排座椅，却又隔着楚河汉界的苏小婷，穿得漂漂亮亮，面色红润，脸上有肉，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已然看不出苏海燕说的面黄肌瘦的样子。

“清河哥，谢谢你！”

他虎目含泪，真诚地跟苏清河道谢。

苏清河说：“恰逢其会罢了，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回来之前，村里人都很照顾婷婷，燕姐对她更是视如己出，只是她不提罢了。”

听到苏清河这句话，苏猛也才反应过来，要不是把苏小婷放在心上，苏海燕又怎么会对她这四年的日子了如指掌。

“燕姐，谢谢你，我谢谢你们这么照顾小婷，让你们多费心了，这是我欠你们，我一定肝脑涂地回报你们！”

苏猛哽咽着，语气诚恳且坚决。

苏海燕不在意地摆摆手手，“好好做人吧，凡事多想想婷婷，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苏清河没说什么，苏海燕说的也是他想要说的，沉默了会，他开口说：“婷婷，你不是一直要见爸爸吗，现在怎么一声不吭啦？”

他身后，一直用余光打量苏猛的苏小婷，扭扭捏捏起来，从感情上来说，目前她是亲近苏清河多于苏猛的，对于苏清河的问题，她犹豫了下，还是做出了回答。

“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