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惊骇的是抢婚的两位，他们不知所措地盯着面前的脸，大概在考虑是不是翻找会场，把自己要抢婚的人找出来再抢一遍。可是他们没法下台啊……没人给他们一个不丢脸的台阶。神父按着叶集珍和陶郊的肩膀，温和地问：“陶郊先生，你能不能告诉大家，你为什么愿意做叶集珍小姐的丈夫？”

陶郊吭哧吭哧了半天，只编了个不像话的理由：“我……我很爱她。”

一点也不能满足大众的八卦之心，嘘声又起。神父做了个手势，压了压杂音，又对新娘道：“叶集珍小姐，你能不能告诉大家，你为什么不愿意做陶郊先生的妻子。”

叶集珍的眼妆本来已经够吓人，可是从她眼眶里溢出来的泪水把红色泪妆直接划到了下巴上，长长的两道血红，雪白的粉底也糊了花了。她肩膀颤抖，对着嘴巴刚刚张开口，忽然捂住嘴巴哭起来。谁都听得出她不想哭的，她也想好好说话，可是实在撑不住了，憋了多久的委屈啊，虽然不知道她受了什么罪，可是她的哭是真哭啊，在呜呜咽咽的喉头里还关着一触即发的爆发力呢。不像林文远的前妻，那种情绪是过分拔高了的。一场子的人听一个鬼娃新娘幽咽着唱《苏三起解》也不是个事儿啊。这种哭声，一两声还能烘托个气氛，申诉委屈，多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可大大出乎华琴意料之外啊，直到进柜子前叶小姐都是冷静强干的造型，誓要揭露男人丑恶嘴脸的态度。怎么临阵就掉链子了？华琴把微型小话筒捂到嘴边催促：“叶小姐，别光哭啊，说话，快说话。”

塞在叶集珍耳朵里的耳机没坏吧？应该没有，因为伴随着安慰劝说，她越哭越凶了。林妈妈责问的眼光已经瞄过来了，再不收拾起哭声这一场算砸。华琴也有要抓狂的感觉，九十九拜都拜完了，就差最后一哆嗦就能圆满收钱了。她恨不得冲上去拎住叶集珍摇一摇，像大学里摇白茧儿一样。骂：“哭哭哭，哭顶个屁用啊，该活还得活。谁没了谁要断气！”

像骂大学里的白茧儿一样。此时此刻，白茧儿却成了华琴整场策划完美执行的救星。她拍拍华琴，表示没有问题，她搞得定，把披在肩上的大衣丢到华琴怀里就走上台去。清凉别致的钩针挂脖小礼服裙立刻吸引全场目光，连灯光师都忙不迭只管照住白茧儿，追着她一路走。白茧儿一把从叶集珍面前抢过话筒，“我是叶集珍小姐的闺中密友，也是她今天的伴娘，珍珍说不出来的话，我替她说！”

话筒离开叶集珍，叫人头皮发麻的哭声立刻失去了穿透力，加上有人冒出来给说法了，观众们被安抚着，喧闹稍减。白茧儿把眼睛转向陶郊，视线定住了，不再离开。“陶先生，你还记得叶小姐在九年以前的样子吗？那个时候她青春可爱，选中了当时还没有成功的你。你们的亲密关系保持了九年，可是试问在场的亲友们，你们知道吗？”

在场的人发出回应，表示不知道。“陶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不将叶小姐介绍给你的亲人和朋友？”

虽然是问句，可是她并不需要什么回答。答案是真话就太残忍，假话她听过很多，没有兴趣听另一个男人编解释。“因为你根本对这段关系没有信心。叶小姐并不是你理想中结婚的妻子，甚至你长时间以来都没有考虑过结婚。那么你为什么要接受她呢？因为她是送上门来的免费赠饮？所以你愿意免费畅饮，拒绝买单。”

“你很自私，你眼中心中全是你自己的利益，你的享受。你没有为叶小姐想过。爱上你，有什么错？高傲的人为你底下头，你只当做肮脏的鸡屁股。你不知道她对婚姻也是充满恐惧的吗？可是她说服自己为了你放开恐惧。她是父母娇宠的掌上明珠，从来不做家务，猜测你的偏好迎合你的偏好，居然也学做菜，学洗衣服，学扫地拖地。她为你做过这一切，你珍惜过么？还是只当做一个不要钱的钟点工？”

陶郊疑惑地看着白茧儿，他可不记得叶集珍味他做过那么些事情。白茧儿说得动情，分不清是叶集珍还是她自己的事迹了。只是她的眼睛始终不看齐君。“好吧，她爱你，是她的权利。你不爱她，也是你的权利。如果你爱她，请你珍惜她，如果你不爱她，请你不要浪费她的时间，清清楚楚痛痛快快告诉她。不要不清不楚藕断丝连，她已经被你拖了七年，快拖成老太婆了！”

她又把一个数字说错了，这个数字是属于她的。“这么多年的愤怒和委屈，就是把你割上三千六百刀也不够冲抵。所以我大方，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你，一次找回被你踩在脚下的尊严。我发现，也许其实我并不是那么爱你的。只是当初朋友们都在恋爱，我也想要恋爱，看看你似乎老实可靠，就选中了你。被你拖了那么久是因为你始终不肯俯首帖耳，而我性子也倔。说起来，我也是要为自己负一半责任的。”

白茧儿连人称都变了。下面的人迷糊了，然后又自己找着解释，也许是她在背诵叶集珍事先写好的一份宣言？“你是个渣，所以叶小姐不屑嫁给你。这事就这么着了，从今以后，大家重新做人吧。”

白茧儿一推话筒匆匆走了下去。众人又傻了。伴娘解释完了，丢下新娘去哪啊？她内急么？华琴松了口气，虽然借着白茧儿之口，总算是把戏肉烹制成了。白茧儿也终于长出息了，赞。她整一整裙衫，上台去，亲自劝前妻新娘：“这位女士，既然新郎不是你要找的人，那么你与这场婚礼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转向崩溃状态的齐君，“这位先生，走错门了吧？赶紧出门找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法场救人。”

不知道华琴怎么想的，把到婚礼上搞破坏的人比成了劫法场的，婚姻难道是悬在头顶的刀？她这是给两人台阶下，然后让魔术师把新郎新娘变走，打开旋转彩球灯，把婚礼变成普通的社交舞会，就算一个和谐的尾声了。“借我用一下。”

陶郊忽然抢过齐君的红玫瑰和钻戒，对着叶集珍单膝跪了下去，“请你原谅好好吗？请你嫁给我。”

叶集珍垂着染得不成样子的脸，后退了一步，险些从柜底平台上摔下去。她没有指望过一通控诉能叫这个男人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他是真的后悔了，还是担心林文远的合同过后不作数？“请你嫁给我，你是我的肋骨，让我补偿你！”

陶郊的表情，还是比较像饿疯了的人隔着玻璃渴求一份鲜嫩牛排。众目睽睽下，叶集珍考虑了三十秒，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华琴对齐君嘀咕：“那只戒指先征用做道具，等下会还给你的。笨蛋，刻字了退也退不掉，转手也没人要。你留着自己玩吧。”

神父老头笑眯眯地带头说了些祝福的话，事情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业务流程了。好在原本也打算在舞会开始前撒点冷焰火和花瓣雨的，退到台后，指示撒花、放烟火、开香槟。让司仪高喊：“欢迎来到陶郊先生和叶集珍小姐的结婚舞会。”

然后她拉住林文远咨询：“客户自己改变预定计划，不算是我们的操作事故吧？”

林文远笑着说：“祝贺你们取得了比预定计划更好的效果，我想叶小姐会加倍酬谢的。”

“那我就放心了。”

华琴顺了一口气。“白小姐去哪里了？”

林文远问。“唔，应该是陷在抽水马桶里了，你不忙的话，帮忙打捞一下也行。”

华琴转身去喝庆功酒了。林文远又去找方尽思和李可盈。两个女人身边各陪着一名有型有款的帅哥。一大早，思凡哥就被方尽思抓劳力抓来布置会场，劳苦功高，所以留下来享受胜利果实理所当然。至于关德铎小关警官，是李可盈召来的，她表示这种场面什么意外情况都可能发生，还是找个警察来比较好，备而不用嘛。两名男龙套方才都被寄存在角落里看场子，直到活动取得圆满成功才出来找点吃的。舞场外设置了冷餐台。“方小姐，能否去看一下白小姐，我觉得她可能状态不太好。”

林文远觉得方尽思看起来比较好说话。“我这里走不开啊。”

方尽思也学会用意味深长的口气了，“要不林先生先去看看？我等下就来。”

“可是……她在洗手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