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打开了她的皮箱，把箱子夹层都摸了一遍给他看。她居然只带了几百块钱，和几套旧衣服。“林文远给我的东西，我都没有带。我还要留点钱给我妈妈。”

她嗫嚅。“这样，我们到不了马尔代夫，也到不了巴厘岛。我们去乡下租一间小屋都租不起。”

他说的是实话，谁叫她只带了几百块和几件就衣服就来私奔呢。林小姐失望地望着他：“你说会让我过得像个公主。”

“没有钱，就不是公主。”

“那我现在回去，多带一点钱出来？”

林小姐希望地恳求。她带得再多，也不会有更多的古董、珠宝和现金了，不会有比林文远还要多的遗产了，不会有豪门私生女的身份了，她的光环破灭了，吴世芒的希望也破灭了，他不想陪着这个女人疯。“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他给了她建议。他现在也很累，很失望。按照剧情，林小姐应该再纠缠着吴世芒，逼问他为什么反悔，不肯跟她私奔，难道没有钱就没有爱情，难道他当初看上了她的钱BLABLA……可是白茧儿已经把此行最重要的两件任务完成了，这最后一幕让她对这个男人的厌恶到达了顶点，演不下去了。她站起来，关好自己的皮箱，拖着箱子从卷帘门下的缝隙钻了出去。转过街口，林文远的车子在等她。白茧儿钻进去，皮箱丢在后座上，人也歪倒了，枕着皮箱躺着。“他不肯跟你私奔？你是怎么对他摊牌的？”

林文远好奇地问。“告诉他我是冒牌的林大小姐，其实是林文远的情人。”

她懒得多想，实话实话说。男人的丑恶让她情绪很低落。林文远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去思凡哥家里。他还等着呢。”

白茧儿闭着眼睛说。许斯凡在自家楼下站着。林文远把车靠过去，白茧儿跳下车，把一件东西拍到许斯凡的手心里：“思凡哥，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你了。我困死了，我终于也杀青了。阿琴让我提醒你，干活的时候别忘记和周小瑾保持通话。”

明明她已经精疲力尽了，可是她面对许斯凡的时候，还强打精神装开朗。她是要强的。可她对着自己就那么没精打采么？林文远坐在车里，对着许斯凡点点头，对着这种内外有别很无奈。白茧儿重新在车上打起瞌睡。林文远忽然说：“你身上的牛仔裤，是我最喜欢的一条。你不穿的时候，能还给我吗？我还要穿的。”

白茧儿把眼睛睁开了，望着身上肥大的牛仔裤。脑子里也转不过弯来了，她不去想林文远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她平板板地说：“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衣柜里我穿过的衣服，都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林文远一脚刹车，白茧儿和皮箱一起从后座上滚下来。白茧儿扳着座椅爬起来说：“对不起。”

林文远对这种尴尬的回避感到了窒息，想要打破。他说的话，看起来无礼，只是试图用一根针挑破窒闷。因为这句话没有达到效果。他就用猛烈刹车来打破。白茧儿知道这种窒闷大部分来自于她的别扭，她只有说对不起。对不起抹平不了伤害，也只能是对不起了。林文远无计可施，脚松开离合器踏板，平稳地起步，“是回你自己家吗？”

“我回原来的家住，今天跟父母说了会回去睡的。现在父母睡梦中都等着我回家，候着我上楼的脚步声。”

“这种爱，会不会感觉束缚？”

“爱就是责任和义务啊，有时候太多了，是会觉得有束缚。太在意了，时时刻刻都可能失望。”

“你从此只肯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我还有许多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呢。让他们失望的地方太多了。”

她真是累了，累得只想回家。她比她外表看上去的要乖很多。“你把爱想得太沉重了。”

林文远说，希望可以把她纠正过来。白茧儿只是把脸藏在暗处笑了笑，没有接腔。就像一只鲜奶蛋糕，有些人把上面的奶油吃掉就不要了，可是下面厚重的蛋糕胚才是爱情的主餐。一只被蹭光了奶油的蛋糕，实在拿不出手，会很自卑的。一路上，白茧儿的手机响了两次，是不放心的白父白母打来问回家时间的。吴世芒一夜都没有睡好，他打周小瑾的手机。周小瑾关机了。鸡已经飞了，蛋可不能再打碎了。他给周小瑾的公寓打去电话，电话是占线的。她这么晚了还和谁通话？是那个天桥上耍西洋剑的家伙么？他的两侧肋条气恨恨地疼。前途没了，退路也被人夺了。叫人怎么活下去！气恼到天亮，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是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和一份能赚钱的副业的。对了，今天还有个教育局的领导和其他大学校长来他任教的大学调研的活动，他必须好好表现，争取通过教育局局长曲线挽回周小瑾——最次也要保住现在这份工作。周小瑾若一直不消气，可能真的会让她的局长爸爸找机会撸掉他的工作。他赶紧刷牙洗脸刮胡子弄头发换衣服，出门前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公文包，确认需要带的东西已经带上。一摸摸不出优盘，把他吓得一激灵。他以为自己忙中出错，又仔仔细细摸了两遍，果然不见了，冷汗立时从脑门上下来。优盘里有他花了好几个晚上精心剪辑的教学视频。三个礼拜前周小瑾悄悄告诉他将会有这样一次调研时，他就落力准备，以期在未来岳父面前博个好印象的。今天，他非拿它来自保不可啊。他把店堂里所有的灯打开，又细细搜索了一遍，没有。他肝儿都疼了，现在可没有时间再原样做一份出来了，视频是那节课的核心，板书讲义，他都是围绕那段视频的内容来写的。没有了视频，教学形式就苍白无力，时间也填充不满了。最后，他索性把店铺的卷帘门拉起来，打算借外头越来越强烈的日光再找一遍，谁知刚把门提起来一半，就发现那只优盘躺在卷帘门底下。是他的优盘，不锈钢外壳上刻着他名字的缩写的，果然是昨天夜里太忙乱，东一头西一头地收拾行李，优盘从公文包里掉出来也不知道，被他或者林小姐的脚踢到门下面也不知道。都是那个女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