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礼拜，才能来做DNA鉴定，这个结果，医生会签字。”

温诚说起来，像是念着前一天的报纸，都是既成事实的了。“好啊，那过几个礼拜我们再来，看看DNA鉴定结果再说咯。”

医生给了拖的理由，不拖白不拖。“可是龚小姐还没有决定是不是留下这个孩子。当然，如果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不要，那么越早处理越好，三个礼拜，时间正好。如果按照你们的意思拖到第八个礼拜，考虑到身体的伤害程度，龚小姐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做出决定，到时候，就没有什么圆转余地了。你们不如去问问庄先生的意思，问他是现在吃软的，还是拖到几个礼拜后吃硬的。”

温诚好意提醒。华琴眉毛动了动。随后大家都想起来，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忘记去接庄夏。这位先生实在太没存在感了，也许潜意识里觉得，就算他到场，对整件事的走向也毫无影响吧？拿自杀要挟别人的男人，总不能让人相信他担得起大事。好吧，下次验DNA一定要把他带上，因为用得着。回程中，华琴给庄夏打了个电话，让他去“HONEY　HUT”等着，事情有了新进展，需要与他沟通协商。她忍住了没有在电话中告诉他验孕的事情，如果说早了，她就会错过他在第一时间表现出的神情、和细小的身体动作，这是判断他有没有撒谎的依据。当然，还因为恶趣味，庄夏的反应一定会像唱大戏一样精彩。于是甜美的糕饼店里，发出歌剧般的颤音。“没有！没有的事！怎么可能！”

庄夏抓住桌沿，极力为自己辩白，“她那么讨厌我，怎么可能……”“可是庄先生，确实说不清楚喝醉以后直到躺在浴缸里当白条鸡之间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你有证人么？”

李可盈问。“司机，龚家的司机把我搬到浴缸里去的，他是证人。”

“如果他肯为你作证。”

李可盈显然不乐观。毕竟龚家给司机发工资，庄夏什么都给不了。“当时我醉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做那种事！”

似乎也有点道理，据说真正喝到意识不清的人，早就烂醉如泥了，能酒后乱性的，那是酒还没到位。“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华琴眉心一展，露出了典型的坏水上涌的微笑。庄夏立刻抓住这跟救命稻草，要她快说。“既然，他们拿出了怀孕的证明，”华琴把音量放低了，毕竟下面半句话，涉及个人隐私，“我们带你去检查检查，开个单子证明你无精，不就甩脱关系了吗？”

她把这颗话语炸弹一丢，轻松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端起奶茶。李可盈推一推黑框眼镜，尽量用眼镜和手遮盖住她克制不住的笑，尽管她认为这个可能会非常管用的办法是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但她不能笑，得保持专业姿态。不过有人没有把这句话当玩笑。庄夏的脸色差得可以，僵硬的脸部肌肉表面，像变色龙的皮肤，瞬间交替了红、白、青三种颜色，他猛地站起来，发现自己惊动了店里其他客人，又屈辱地坐下了，他用自己可以控制到的最低声音说：“我拒绝！如果你们要这么办，我宁可再去跳楼！”

华琴耸肩。差点忘了，这位庄先生的内心世界，是自尊又敏感的，开不起玩笑。这一点，早在他林文远家的阁楼上她就已经了解了的。他的成长过程中缺失了父亲的教导，只有女性性格标本作为参考，所以他的坚韧是很阴柔的，遇到决绝的困境，感觉要撑不住的时候，他会用女性的方式化解压力，比如会躲在被子里哭，比如扬言自杀。正是这种阴柔的坚韧帮助他熬过最艰难最没盼头的日子。不过这次的情况又有点不同，他一面女性化地垂死挣扎着，一面又必须保持他的男性尊严，一句稍微过线的玩笑话就能让他暴跳。麻烦啊，这件事。让他用男性应该有的担当去顶，他不肯，教他用女性可以有的懦弱去躲，他又不肯。华琴把牙齿磕在杯子口，琢磨着还有什么法子。真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客户，这样的立场。庄夏观察着华琴的反应，试探着加压：“你们就没有别的好主意了？你们就不能真心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想？要我结婚，我宁可跳楼，要我证明自己无能，我也宁可跳楼！”

他作势又要站起来，似乎你不立刻给他个准话，他会拔腿就跑，跑上高楼寻短见去。华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自己小时候，撒泼打滚要大人买件玩具的情形，也是一边干嚎一边瞄大人的脸色，通过大人的脸色调整自己的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