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打发女人最好的理由就是有新欢了,是让人死心最快的一种说法,比得了绝症、比没感觉了实用。”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没感觉还可以强撑着找感觉,得绝症可以不抛弃不放弃。只有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取代,过去回忆和未来计划只好灰飞烟灭了,死赖着不走会成为人见人厌的癞皮狗。只是柳妍以为说出这种话是需要酝酿情绪,积蓄力量的。高照嚼着口香糖就说了。“所以不是认真的,只是一种说法罢了?”
柳妍假装不在意地问。“你希望呢?”
高照把球踢回去了。柳妍心叫上帝,她并不是来和他比矜持的。如果需要,她可以很勇敢,很主动,但是他的态度让她没办法确定真假,也不敢轻易比他多踏出去一步。“我无所谓,如果你需要,我就临时出演,不需要盒饭。”
她说。“我也无所谓,如果你需要,我也都会出马,不收跑腿费。”
柳妍又在心里衡量比较。多说一点会死吗?如果她需要,需要什么呢?需要一个男朋友,还是需要有人假扮男朋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需要在生病的时候有人陪看病、陪说话、陪聊天、陪吃饭。”
柳妍觉得自己是在向圣诞老人许愿。“没问题,不是正在陪吗?你想吃什么?”
高照四两拨千斤,把话题转回来了。“回家吃吧,夏夏做了饭。”
两个人都偷偷出了一口气,这个话题终于结束了。虽然两个人都不承认,也许这就是严肃的爱情了,因为害怕错了没有机会重来,如履薄冰地讲话做事,太累人了。所以有些人宁可喜欢不严肃的爱情。高照把柳妍送到家。马滔滔和金惜早已经吃完饭,都听说了柳妍拔牙,分别表示了慰问后,缩回房间里去了。桑仲夏帮他们热饭。桑仲夏做事明显心不在焉,饭做多了,柳妍去拔牙她不是不知道,却还是把那份米量进去了。豆腐羹做淡了,回锅后加盐又加多了,再加水,做成满满一大锅,令人望而生畏。柳妍一个人吃不完,逼着高照一起吃。直到桑仲夏打开电视,把众人召集到客厅里,大家才算明白她为什么魂不守舍。今天是范家祯走向星途的最后一道门槛,电视直播选秀节目决赛。整整一天,作为范家祯粉丝团团长的桑仲夏都在微博上刷图文造势,一边刷微博一边做饭。“你们不是吵架了吗?”
金惜早说。“可是还没分手。”
桑仲夏说。“你确定今天以后不会分手?男人的梦想都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娱乐圈那么乱……”马滔滔说。“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还没分手。”
桑仲夏固执地说,也许只是对自己固执。“那你为什么不去现场看?”
柳妍现在麻药效果褪去了,龇牙咧嘴也不能阻止她凑热闹,看来她心情不错。“我没票,在家看不是更好吗?那么多人陪我看电视。”
吵了架就不联系了吗?连一张近排座的票都拿不到,还忠心耿耿为他张罗造势,而且还不能让外界知道她的委屈。桑仲夏是不是有自虐的癖好?她往茶几上摆盘子,一盘一盘零食,啤酒,甚至有收拾得很细致的三文鱼刺身。为了把朋友们留下来陪她看完电视,她煞费苦心。于是朋友们也就不好意思穿着她的还说她男朋友的坏话了。也许两个人对未来的设计没有那么大的分歧,他们争论的只是小细节,可以调和。何况她总算接到了范家祯打来的电话,在节目开始前十分钟。双方都是长久的沉默。有时沉默并不意味着冷战,而是更多。然后范家祯开口说:“我要上场了。”
桑仲夏说:“加油。”
范家祯说:“谢谢你。”
他看到了她为他做的。桑仲夏说:“我不需要你说谢谢。”
如果从此只会说谢谢,那么她会很失望。“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范家祯似乎听见了她没说出来的话。挂掉电话,桑仲夏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梭,用忙碌掩饰心底的波澜,停下来的时候,她站在厨房门口,仿佛是离电视机最远的位置。她又要关注电视,又要刷微博,还要腾出时间发呆。直播节目开始放片头了,桑仲夏躲在厨房里打了个电话,口气越来越激烈,众人却听不出来她在和谁通话,只隐约听见“没照顾好”、“你答应我的”之类的话。片刻后,桑仲夏从厨房出来,说了句:“我要出去下,你们帮我刷微博。”
“坐下一起看吧,还缺什么东西,我去买。”
高照说。桑仲夏没听见似的,解开围裙甩在椅子背上,进房间揣起钱包就要出门。马滔滔说:“去哪里?我还没喝酒,可以开车载你。”
桑仲夏毫不犹豫地说:“那最好,要快。”
其余人听口气越发觉得事情古怪,不同寻常,绝对不是到附近超市买袋怪味花生那类事。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她。“路上说。快点。”
桑仲夏显示出了与平时温吞性格截然不同的一面,几乎是粗暴地把马滔滔推搡下楼了。临出门前看了眼电视,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或者你只是想借我的肩膀哭一下?”
马滔滔以为自己很了解真相了。无非是桑仲夏又打了个电话给范家祯,两人雪上加霜吵了一通吧?“快开车。”
桑仲夏恨不得把马滔滔拨到一边,她自己踩油门,“是可乐走丢了。”
“可乐?”
马滔滔先是没明白,看见桑仲夏打开手机上一只黄金猎犬的照片时才想起来,她们家收留过一只叫可乐的金毛,后来因为不方便养,就找了个领养人送走了。有人在微博上发布信息,说在某某路口看见一只金毛,像是走失了,拍照求转发,希望狗主人看到。桑仲夏打电话给可乐的领养人,领养人支支吾吾承认,她养了一阵子后,生活中有了变动,不能养狗,就把可乐送给别人了,现在她也不知道可乐的状况。桑仲夏不跟她废话了,立刻动身去路口找。她不怪那个领养人,她自己没做到,又怎么有资格要求别人做得比自己好。“也许不是可乐呢?”
在马滔滔眼中,金毛都长得一样,垂耳,温和的眼神,憨憨的表情。“我认得出,那就是可乐。”
桑仲夏比刚才更固执了。“万一不是呢?”
马滔滔说,“你就丢下直播跑出来了?不为你家祯祯加油了?”
“万一不是,我也要带它回来。祯祯不少我一个加油助威的,但可乐只有我了。”
桑仲夏眼圈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