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地震发生后,北鹤及周边等多地即刻集合调动公安特警力量,组成联合救援队赴灾区支援。 此次支援,由北鹤市公安局特警支队支队长江从担任联合救援队队长。 救援队连夜出行,赶赴震区执行救灾任务,赶到后第一时间就加入了震后第一轮全面搜查的紧急救援工作。 几个小时过去,主要塌陷区的搜救工作基本完成,救援队接到指挥,回应急安置中心负责维持秩序、安抚群众情绪的工作。 江从就是在带队回临时安置点的途中遭遇余震,前面房屋面临倒塌风险,听到有人在尖声叫喊,一行人便赶紧跑过去。 当时的情况对其他队员来说,一心急着救人,根本没有心思去辨别那人口中所喊的名字叫什么。 可江从却在一片晃动的震塌声中清楚地听到她的名字,多年的高强度训练和实战任务让他做出最迅速最正确的避险反应,然而那颗时常冷静寂然的心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她是他的命,无论过多少年都是。 救援队一小组巡查余震情况,没有造成太大损害,回来路过医疗帐篷,视线一瞟就看到他们队长正在给一姑娘包扎伤口,还是那种贼像单膝跪地的姿势。 稀奇。 熊直升站在医疗帐篷外,宋扬威走过去他身边,曲肘搭上他肩,往里瞧,“医疗队缺人啊?”
“这个时候分什么你我。”
熊直升重点倒是不在这儿,他眼睛盯着江从的手打量半天,实在没忍住,转过头,一脸严肃地问宋扬威:“威子,你见头儿手抖过吗?”
“头儿手抖?”
宋扬威对他的问题表示出极大的怀疑和不可置信,“开玩笑呢,端枪训练的时候忘了谁教你的?”
宋扬威十分笃定道:“头儿单手举个你都不会抖。”
熊直升:“……” 是吧,他也没见过。 听说队长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是A战区出了名的全能王,神枪手的本领更是各战区远近皆知,以稳准狠的狙击手法在实战中屡立功绩,他也确实在执行任务中见识过队长的厉害。 那现在这情况是…… 不用熊直升说,宋扬威自己一扭头,就看到了江从拿着镊子的手在抖。 “……” 两人对视一眼。 想法达成一致:队长一定是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女同胞,这个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安淮情蹲在一旁,明显也发现了,她吸了吸鼻子,“警察叔叔你手不要抖啊……” 江从黑睫垂着,侧脸隽挺硬朗,只能淡淡地“嗯”了声。 他尽量沉稳下自己的呼吸,给伤口消完毒上药,拿纱布包扎起来,整个过程都显得格外小心,把她裤子放下来到脚踝时,他手一顿,然后顺便系了个鞋带。 “好了。”
江从没有起身,胳膊抵着膝盖,微昂起头看她,终于对上她眼睛。 视线静止。 一秒、两秒、很多秒…… 外头俩人。 熊直升:“这是干嘛呢?”
宋扬威:“不会是看对眼了吧……” 两个人拿出队长教给他们的观察力和分析力判断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安淮情更是蹲在他俩中间,左瞧瞧,右瞧瞧,越瞧越不对劲。 咋突然没人吭声了呢? 黎星沉直视着他眼睛。 他变了。 黑色作训警帽下的五官轮廓褪去初时的青涩感,愈加深邃的立挺英气,皮肤也没有像以前那么白了,偏近于健康的小麦色,警服下的身材更见健硕精实。 可最显而易见的变化却不是他的外表。 是从少年到男人的蜕变,岁月的洗礼磨淡他眉宇间的张狂桀骜,积淀出成熟稳重的模样,透露出的坚毅,换上另一种魅力。 所有细枝末节的变化在黎星沉的眼里都是能被放大,能被捕捉到的。 因为他们真的,分开了太久。 所以一眼就能看出。 黎星沉坐在凳子上视线稍低,盯着他滞讷片刻。 可能是他时隔多年突然出现在眼前,穿着纯黑特警服显得一身正气很有安全感的深刻形象一下全然占据大脑,也可能是被安淮情洗脑了,她动唇,柔声道:“谢谢……警察叔叔。”
江从:“……” 黎星沉起身,他下意识也跟着起身,伸手去扶,但看她能站稳且没什么事,手在空中一僵,又收了回来。 这时,安淮情站起来郑重地对他鞠了一个大躬,“谢谢警察叔叔救了我们,还给我们包扎伤口。”
黎星沉对她的行为愣了一下,然后好像失去了单独思考的能力,魔怔地跟着安淮情朝他鞠躬,复述安淮情的话。 “……”,江从无言几秒,官方地回答道:“不用谢,我们的职责。”
他看着女人白皙柔静的脸,顿了顿,终是补充道:“不用喊叔。”
安淮情:“好的警察叔叔。”
“……” 一些刻在DNA里的习惯是改不掉的。 后面江从等人并无多留,搜救基本完成后还有其他的安全巡视排查工作,并且要做好预防余震再次发生的准备。 黎星沉腿伤不严重,但也不能不加注意把它变严重,于是待在帐篷里休息,安淮情在耳边叽叽喳喳,一直在说江从。 她心不在焉,思绪早不知道飘哪儿了。 这些年,她并不是对江从一无所知。 恰恰相反。 他复读了,转了理,北鹤市那一届的理科状元,考进了北鹤警察大学,开学就入了伍,一去好几年,期间腾丰集团的事也可能是他着手调查的,再后来从了警。 黎星沉都知道。因为想知道。 部队严格,那几年他和谁都没联系,直到退伍工作后,他们再次有了可以联系的交叉点。 肖佳二本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城工作,她实现了当娱乐记者的八卦梦,尽管这工作和她想的不一样吧。因为在同一城市,黎星沉和她便来往的多起来。 她男朋友,绝对想不到——周正。 浪子回头了,只能说,缘是个很妙的东西,永远猜不到命运的下一步,你会和谁纠葛在一起。 周正曾经明示暗示地告诉过她,江从的联系方式没变,也就是说,恢复联系简单到不过就是编辑个短信拨个电话的事。 但她没有。 那串手机号码依然尘封在手机里。 她想,她大概是在赌气。 不是赌气这么多年他不来找她不来联系她。 不是赌气这么多年自己没有释怀过去。 而是赌气,为什么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忘掉他的打算呢。 不是没有人追过她,大学时期,硕博时期都有,各种类型。 让她印象最深的是在大三的时候,有个追她的学弟,品学兼优,外貌出众,家庭优等,深大所有女生的白马王子,且进退有度。 黎星沉能说他不好吗?不能。 人家很优秀。 可是,江从已经嵌入她的生命里了。 无可取代。 她没有办法再喜欢上别人了。无论这辈子有多久。 所以当他真真切切又站到自己眼前的时候,积压的思念一瞬间全部涌上来,像止不住的藤蔓,蔓延她全身,把她缠住。 黎星沉觉得她快要被某种东西淹没,呼吸都是艰难的。 这种感觉浓烈到,她不得不承认,原来过去的每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夜,她都被困在回忆里。 被困在,满是他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