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瓷抬头便见张晓艺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冲她而来,吓得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泥巴扔出去。“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她可还记得昨日张晓艺是怎么在成衣坊刁难她和她家小姐的。被她一怼,张晓艺更气了,这时候冬小瓜和一开始禀报的丫鬟也跟来了,冬小瓜指着地上的泥人道,“小姐,你看,这就是那什么金什么玉。”
说完,弯腰一捧,大手掐着泥人给张晓艺递了过去,由于过于用力,还掐烂了两个。“张小姐这是做什么?”
萧八手中捧着一把稀泥,脸上和江小瓷一样沾着些泥土,为了方便两人还特意将袖子用绣条挽起系在脖子上,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臂。张晓艺瞅瞅萧八,再瞅瞅噘着嘴一脸虎气的江小瓷,怒气冲冠,顿时如火焰一般爆发出来。“贱人,你一个邋里邋遢的臭丫头,在我家赖吃赖喝赖住也就算了,这青天白日的不去干活,竟然躲在后院勾引贵客!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你配不配!”
张晓艺气得发狠,提起裙子挥舞着双臂,径直往泥人堆里冲去,里面全是江小瓷和萧八从早上开始捏好的泥人,约莫有十七八个,这一脚一个,尽数踏平在她脚底。“我让你们捏,让你们捏,金童玉女是吧,我踩死你,踩死你!”
还不等江小瓷发火,萧八先火了,“张小姐,此举恐怕不妥吧,小瓷的活是我帮她干完了才拉她来塑泥艺的,你这般,是在侮辱小瓷,还是在侮辱我?!”
“就是,后院安排的活我已经做完了,更何况我是刘府的丫鬟,我家小姐还没发话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教训我?”
江小瓷适时甩她一个白眼。张晓艺愣了愣,气得泪珠子打转,“萧公子,你还帮着她说话?你你,你还帮她干活……”“好,好……”她退后了几步,看向江小瓷越发生恨,但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意识到自己此番确实有些不妥当,顿时停了手,转身对着冬小瓜道,“你,去将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头给我绑起来,竟然敢在张府对本小姐大呼小叫,还敢偷懒不干活,按照家法,杖责二十!”
“是,小姐。”
冬小瓜得令,挽起袖子露出胖乎乎的手臂,明明是女子,手臂却足有脸盆那么粗,圆鼓鼓的大眼虎虎地瞪着江小瓷,粗胖的手指学着戏本里大老爷门打架的样式,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着下巴,却因为过于肥胖,硬生生被她戳出两个大梨涡。“你这是公报私仇,你就不怕张老爷和张老夫人知道,罚你的罪。”
那虎妞江小瓷倒是不怕,就是这毕竟是人家的院子,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她。“呵,笑话,祖母和父亲才不会呢,我这是在教训下人,更何况你以为刘诗雅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是赖在我家白吃白喝,说白了,是我们家看你们可怜才收留你们,就跟收留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这下,可真把江小瓷激怒了,眼看着冬小瓜轮着手臂实心球朝她而来,江小瓷眼疾手快,直接弯身从她身侧躲了过去,随手拉住她的裤腰带,一脚踹上冬小瓜的屁股。冬小瓜受力不均,整个人被转了一个圈儿,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张晓艺的方向冲去。张晓艺还正揣着手乐呵呵地看戏,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冬小瓜压在了地上,早上刚喝下的燕窝粥顿时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被压喷了出来,糊了冬小瓜一脸。“小姐,好臭~”张晓艺气得咬牙切齿,被压在地上,四肢一阵酸麻。“江小瓷,你这个贱人……我,我,等我……”江小瓷无辜地挪开捂住双眼地手,左瞄瞄右瞄瞄,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迈着轻快的小步伐来到张晓艺身边,“等你怎么样?这责罚是谁下的?这胖墩儿丫鬟是谁带来的?方才又是谁下的令?弄得这幅惨样还不让人说了,自作自受。”
说完,江小瓷小跑回去,捡起地上捏了一半快成型的泥人,递给萧八,转身欲走。“你给本小姐站住!”
张晓艺挣扎了许久,才从冬小瓜的胖躯底下脱身,只是一身艳丽的衣裙和精致的妆容已经糊了一脸,仔细一看,简直惨不忍睹。“臭丫头,你不过是刘家捡回来的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别以为仗着有刘诗雅给你撑腰你就长能耐了,我告诉你,刘诗雅在本小姐眼里不过是下人一个,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你一个下人的丫鬟,凭什么给本小姐难堪!本小姐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你要打死谁?!”
江小瓷还没反应过来张晓艺的话,忽闻身后一道严肃的声音冒出来,转过身扯开萧八,顿时见一群人从内祠堂里的巷子里走出来,这条巷子是后院通往祠堂的必经之路,眼下应当是刘夫人和张夫人陪同张老夫人一起晨醒完从祠堂里出来。“你口中的下人,狗,又是谁!”
张老夫人年过半百,满头银发高高盘起,上坠一根简单的玉簪,一身墨绿色纹里服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但从语气里江小瓷就能听出震慑的威严。顿时也不说话了,小兔子似的乖乖猫在一旁,等着被发落。张夫人十分紧张地跟在张老夫人身侧,再一看刘夫人,脸色难看得能拧出一缸子墨水。“祖祖母……我……”“母亲,艺儿当是说错话了,小孩子闹着玩儿呢,您别当真,”却没有过去维护张晓艺的意思,语气严厉,“艺儿你也是,大白天尽说些混话,刘夫人和刘小姐是你祖母请来家里的贵客,都是亲人,怎么能说是下人呢,长这么大,亲和下字都分不清了吗?”
张晓艺吓得一抖,连忙跪下来磕头,“祖母,母亲,我我说错话了,我知错。”
刘夫人在出嫁前是张府最受宠的大小姐是人尽皆知的,而如今张府当家掌权的人是这位年过半百的张老夫人,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张老夫人极其好客,以及处罚森严的原因,知道的却为数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