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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府不是没有大宋榷场贸易的官员,直到现在河西在法礼上依旧属于大宋,自然有负责榷场的榷务官,大宋置凉州府榷场提点官二人,押发官二人,但今日一个也没有到场。
只要他们不到场,秦慕慕便一直没有开口,不过还是派人去请了,只不过半个时辰过去,亲兵奏报说提点官张文进抱恙,钱江不见踪影,押发官则以此事不归他们所管而拒不到场。 等待已久的辽朝度支官耶律然不满的开口道:“此乃南朝之交钞怎生就不能在你河西使用?阳城县君乃凉州府主事,未免也太过推诿了吧?”眼下主动权在自己手中,秦慕慕并无慌乱淡定的摇头道:“耶律度支此言差矣,既河西事物由我主持,那此次交易便由我说的算,我河西商贾并不愿收你的交钞,乃是因为这些交钞有滥印之嫌,恐是一堆废纸!”
耶律然没想到秦慕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大怒:“大宋的交钞怎么就成了废纸?!你河西商贾也在用,东京城的商贾也在用,哦!偏偏我大辽就用不得?!真是岂有此理!照你的意思是所有人手中的交钞都会变为废纸喽!且不说我辽朝,就算在场的商贾怕是也不能答应吧?!”
此言一出交易场中的商贾顿时哗然,尤其是宋人商贾脸色骤变,他们手中的交钞可是最多的,加起来比耶律然手中的还要多! 这是要把矛盾推到凉州府的头上,秦慕慕当然不会接招而是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交钞一直是河西交易所用,但前提是交钞拥有流通的价值,也就是说我河西收到的交钞还值钱。还能在大宋使用,若不能,这些交钞与废纸何异?”
耶律然皱眉道:“交钞当然能用,之前不是一直在流通吗?”
秦慕慕微微摇头:“那可不一定,流通是因为有价值,我河西收到的交钞能够在大宋缴纳税负,能够在国朝采买货物,最主要的是凉州府榷场收下这些交钞,若是他们不收……呵呵……那就代表这些交钞毫无价值!所以这也是我为何要请凉州府榷场提点官张文进与钱江来的原因。只要国朝依旧接收这些交钞,那我河西商贾绝无二话,可若是不收……那国朝的交钞信用将会全面崩塌!从此之后国朝交钞将毫无价值,在我河西也如同一张废纸!我倒要看看他张文进与钱江能躲到何时!敢不敢担下如此罪责!”
一开始秦慕慕还是和声细语,但话说到最后已经是柳眉横对,气势逼人! 就算大宋的交钞作废,河西也能抗得过这一波,因为河西商贾从始至终对交钞都是抱着不信任的态度,没有哪个河西商贾会在家中囤积大量的交钞,他们在收到交钞的第一时间都会想办法将这些交钞换成货物。 而凉州府也会想尽办法的将税收中的交钞变现,虽然现在还有很多交钞堆积在库房中,可以实业为主的商贸司并不怕这些交钞贬值,因为河西的有一套完整的货币体系,完全能在大宋的交钞崩溃后取而代之,而这些交钞一旦被废弃,就会被重新覆盖印刷成为河西自己的纸币,从中省去大量的印刷成本,再通过逐步更换的方式取代这批交钞,形成自己的货币体系。 可以说河西一直都在准备,一直都在等待大宋的货币体系崩溃。 货币安全一直都是叶安与秦慕慕所重视的,他们虽然没有经历过货币的崩溃,可关于货币崩溃的种种灾难他们却太过清楚。 纸币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是新兴产物,可在后世关于货币之间的战争却是有详细的总结和归纳,他们夫妻二人最不怕的就是货币战争,甚至期待一场货币战争! 谁也没想到秦慕慕这般的美人当场发怒后有这般的气势,耶律然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但很快又道:“这是你南朝自己的事,却不能把我大辽也拉上。我只知晓这是你南朝付给我大辽的岁币,就应该能用!”
秦慕慕的嘴角挂着微笑,斜斜的看向耶律然道:“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我河西商贾不接受你辽朝交钞的问题,而是国朝的交钞倒是钱还是废纸的问题,五万贯,听说你还有十万贯打算拿来交易,这可是十五万贯的大买卖,若你拿出来的是废纸,岂不是想要平白从我河西拿走价值十五万贯的货物?!且不论我同意与否,便是在场的商贾也不愿卖货给你们吧?做买卖乃是两厢情愿的事,若有一方不愿售卖,你也不能逼着人家是也不是?!”
耶律然脸色难看至极,倒是在场的商贾轰然叫好,他们当然能看得出秦慕慕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相较于商贾,百姓手中的交钞更少,若是为了百姓,夫人完全能不趟这趟浑水。 环顾四周,耶律然心中微叹,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就是说无论如何也必须有榷场的官员在场,同意你河西用这些交钞缴纳税负或是购买官营买卖的货物,以此作为保障才行是吧?”
秦慕慕微笑点头,不过随即又加一句:“当然,若是来自国朝的商贾皆愿承认交钞值钱,还愿意继续用交钞作为交割之物,那也是可以的,那便属于民间交易,凉州府的衙门不会阻拦!”
耶律然微微摇头,若是之前或许还有可能,可经过眼下这么一闹,恐怕无论是谁在会观望榷场的态度,只有榷场能用交钞那才会有人使用交钞,否则…… 此时的凉州榷场之中,本打算躲起来避过这波风头的张文进与钱江二人在一处官营买卖的小院中碰头了。 交易场中发生的事情与消息皆被事先指派的小商贾传给了他们,两人原本打算躲起来看好戏的,看看这小小的河西到底敢不敢硬抗辽朝的威胁,谁知道最后的问题居然上升到交钞是否还算是钱的问题。 这一下可就麻烦了,这不光关系大宋的商贾,还关乎到大宋现在所有流通的交钞,甚至是国朝的税赋。 张文进满脑袋的汗水,随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便道:“魏铭兄,眼下这事情麻烦了!中书省的公文在那摆着,相公们想要赖掉这笔钱,可咱们又不能不收这些交钞,你说怎么办?”
钱江微微一笑:“不急,不急,咱们现在出现反倒是显得理亏,好似不得已被她这位侯府夫人给逼着去的一般,让她摆弄一会便是,最好是将人心都给操弄起来,到时候咱们在出现,淡淡的告诉所有人,榷场尽收交钞,还是和之前一样。”
张文进大惊道:“那可是十五万贯的交钞啊!还不光如此,河西百姓手中的交钞亦不在少数,咱们如何能尽收?”
钱江看着汗水不断涌出的张文进,哈哈大笑道:“为何要尽收?咱们有多少货收多少钱啊!再说了,这些交钞最后还不是要来的河西?过段时间,避过这个风头,咱们再以这些交钞换取河西财物便是!”
张文进终于不再流汗,但还是满脸惊惧道:“那咱们就把中书的行书放在那置之不理?”
“咱们有这个怕什么?官家的密旨不比中书省的行文有用?!”
在钱江拿出密旨的那一瞬间,张文进如蒙大赦,只要有了这东西,天大的祸事也沾染不到自己身上。